029 殿下

张华荣猛地跳起来，估计是酒水溅了他一身。张华荣一旁的女人赶紧过来为他擦拭，屏幕上的画面停留在欢迎界面，明亮的场景将张华荣的表情照得曲折阴鸷。

屋子里静得要命，苏氏会所的欢迎语却热闹得诡异。

“抱歉，”杜健生从口袋里拿出丝绵手帕细致地擦了手，在所有人讶异的目光中漫不经心地说，“手滑了。”

我喝多了的脑袋摇摇欲坠，咚的一声撞在杜健生裸着的身上。他身上凉凉的，还有些发潮。头涨得发疼，我不自觉地在上面蹭了蹭。一打滑，又摔在他腿上。脸上的神经，都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发笑。

给张华荣擦身的女人很关切地凑过去，问：“华荣哥，你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张华荣反手重重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华荣哥……啊！”

以前我觉得杜健生是个疯子，现在我觉得，张华荣才是真疯子！

张华荣将那个女人推到沙发上，两手左右开弓抽了她好几个耳光。他身高勉强能有一米八，爆发力十足，抽完几个耳光他还像不解气似的，拿起桌子上盛放冰块的铁桶就往女人身上砸！

“哗啦啦！”冰块四处飞溅。即使我躺在杜健生的腿上，也感觉有细碎的冰碴飞来。有些弹在手背上，触感似乎像是被打碎的牙齿。

周遭酒精的气味掩饰不住血腥的气息，别说是女人了，张华荣的狠厉连男人都被吓住了。我躺在杜健生的腿上也看不到被打的女人怎么样了，不用想，一定是惨不忍睹。

我挪动一下，滚烫的额头贴在杜健生的腹部，烫得他身子紧绷。

张华荣上脚又是往沙发里踹了几下，这才肯停下来。他捡起碎得只剩下底座的皇家礼炮，就着玻璃碎口喝，玻璃划伤他的口腔，丝丝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张华荣随意地拿起点歌器，Lenka《The show》欢快的前奏瞬间盈满

包间。

“抱歉，”张华荣跟挑衅似的，学着杜健生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手滑了。”

我身体不听使唤，但意识还算清醒。我摇摇晃晃地抬头看杜健生，他还是带着以往冷嘲热讽的笑，无所谓地耸耸肩。杜健生淡漠地将自己手里的手帕丢在不断往下滴酒的桌面，干燥的手帕掉在上面，瞬间被阴湿，熨帖地黏在桌子上。

一群人打着哈哈，你哈哈，我哈哈，他哈哈。被打的女人悄无声息地让人带走处理，屋子里的气氛活跃得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我躺在欢笑声中，突然产生一种强烈的兔死狐悲。

如果没有杜健生，估计此时被打的、被抬出去的，应该就是我了吧？

王芳说的话，让我心里异常惶恐……这好像是一片繁华建立在冰层上面，你能仰望到天堂，也能看得到地狱。你不知道何时何地冰层会突然断裂，你便会什么都抓不住地掉下去。现在的一切，完全是一场盛大的末日狂欢，奔赴的也不过是另一场更为盛大的死亡。

彷徨，有的只是深深的彷徨。随时会被人扫地出门的感觉，真的让人很焦躁。

我又往杜健生身上凑了凑，他似乎比刚才自然了些。我的脸蹭在他的小腹上凉凉的，滑滑的。

“别害怕，我不吓你了。”杜健生脸上泛起一层阴郁的神色，“别哭了，没事的……是不是喝酒喝得不舒服？”

“虫子……”我醉态的声音里带着哭音，“好多虫子，咬我。”

“虫子？”杜健生迷糊了，他顺了顺我的背，“怎么样？好没好？”

我胡乱地摇摇头，也不再说话。

杜健生将我抱起来，回头对张华荣说：“华荣哥，我先带她上楼了。”

张华荣的嘴角挑起，扬扬手里的酒杯：“不送了啊！”

自然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脸上都是水，我蹭在杜健生胸口凸起的部位

上来回搓动。他伸手在我屁股上掐了一下，皱眉说道：“你能不能别动了。”

“痒痒，”我憨笑，“痒痒，就要挠一挠。”

金碧辉煌的电梯里，杜健生的苦笑显得特别滑稽。

苏氏会所的楼上是客房，我问：“苏墨臣说你可以随便挑，那我们也挑总统套房好不好？就是我哥和宗慧睡的那种？”

杜健生难得的好脾气：“好。”

“好啊，”我其实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些什么，“好就好。”

杜健生打开门，套房里屋子多得跟俄罗斯套娃似的。他抱我进去，放在墨绿色的帷幔床上，转身要走。

我以一种奇特的弧度直起身子，看着他，笑道：“你？你是真殿下，我是假公主。我这辈子唯一能算得上公主规格的，也就是你刚才那个公主抱了……嘿嘿……”

杜健生点着我的额头将我推倒：“快睡吧！别胡说八道了！”

“不不不，”我坚持不懈地起身，一脸高深莫测地点着他，身子还不断地来回晃动，“你不懂，我需要熟悉熟悉现在的流程，不然以后我出来当公主，也会像今天那个女人一样，被打得连妈都认不出来……不不不，我妈估计早认不出我来了，她死了那么多年，又怎么可能会认识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杜健生皱眉，“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居然咒你妈死？”

我嘿嘿一笑，神秘地说：“你不知道吧？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别看你一天好像什么都明白似的，但这事你肯定不知道。”

“是吗？”杜健生很好脾气地循循善诱，“什么事儿啊？你告诉告诉我，好不好？”

“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女人，是曹子夜他妈，不是我妈。你看那个惯着我的男人，他是曹子夜他爸，也不是我爸。”我又机械地嘿嘿一笑，“曹子夜他妈啊，她只算是我的养母……”

杜健生一向漫不经心洒脱的脸，突然变得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