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九归山惊变

想起在落霞山庄之时，自己的父亲程钟也的确给自己找了不少老师，但都被他一一拒绝了。他生性贪玩，不喜欢受到许多束缚，再加上自己天资聪颖，看书过目不忘，而他的父亲又把他当做宝，故而迄今为止还没有拜过一个师父。

不过，后来自己倒是找了一个。

只是，那老者除了告诉自己一个奇怪的修炼方法以外，却是没有教过自己任何东西，看起来，倒是更像一个江湖骗子多一些，至少，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也只有程晨，才会不知疲倦地用着最尊贵的礼节，一丝不苟地对待那个老人。

其实说起来，他也有些是想以此来阻止他父亲给他继续找老师的借口，但更多的，仍是感觉那个老头不一般，就算不是隐士高人，也绝对不是一个江湖骗子。

想着，他又是补充了一句：

“倒是有一个，我把他当做师父，就是不知道他当不当我是弟子了。”

闻言，洛芷心底忽地安了下来，看来，这些都是真的了，程晨，果然是那人的弟子。

“哦。”

她默默应了一句，然后没有再说。

“怎么？”却是程晨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我听说你们程家很强势，所以问问。”

洛芷回答着，她的心中还是有些担心，就算那人护得住程晨，可是也不可能随时在程晨的身边啊，而且，她知道那人生性逍遥，居无定所，程晨有难之时未必能够及时地赶到。

忽而，她心底却是啐了一句：

臭晨子的死活关我屁事啊！

这时，听到程晨叹了口气，随后把双手抱在了脑后，也不知是什么情绪。

“先祖的恩泽而已，我生在程家，便得到了这一切，说起来也不过是命好而已。”说着，他突然转头看向了洛芷，“但我总觉得这些都不是我的。”

他父亲的家主之位传到他的手中，而后又不知会传到谁的手中，但是人们记住的，永远也只有程家而已，而不是他，程晨。

所以，这些都不是他的。

“至少，你在程家没有人会欺负你啊。”

洛芷说道，她是不能理解程晨的所想了，反正就她来说，她是魂殇的女儿，所以天下间无人敢欺辱于她。至于别的，她想不到，也不会去想。

远处的夕阳越落越低，而那血一般的红色，也是越来越浓，最后，竟然染上看些许的黑。

夜，要来了。

程晨并没有否认洛芷的话，而是微微笑了笑。

“那万一有一天，程家不在了呢？”

万一有一天，程家不在了呢？

有一天，魂殇不在了呢？

洛芷忽而呆住了，是啊，万一有一天，自己的父亲，甚至整个宗门都不在了呢，那时候，她该如何？她又该依靠谁呢？

沉寂了片刻，洛芷仍是没有说出话来。

这一刻，她似乎才明白，自己现在才真正地认识程晨，还有，真正地认识了自己。

“所以你才修炼，对吗？”

她终于开口问了一句，同时，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也终于得到了些许的释然。

从出生开始，她便染上了那诡异甚至可以说是邪恶的血脉，在她爹的护持和救助下，这才保得性命。而后，她便跟着她爹修习了鬼术，但一直都是敷衍了事，只是贪玩好动，所以直到今日，她的修为已是远远地落下了那与她同时间入门的鬼幽无数个层次。

一切的原因，只在于她无心修行。

一来，在魂殇的护佑下，她基本不会有任何的危险；二来，因为这一血脉，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死去，修行到头，亦是什么也没有。

可是在听了程晨这番话后，她顿有所悟。

或许，她也可以以此当做修行的原因，和程晨一样。

“呵呵，便是如此了。”

程晨笑了一下，随后便回过了头，望向夕阳将尽的地方，最后一抹余晖映在他的脸上，莫名地有了几分低落，隐隐中，又有几分辉煌。

“晨子，”

洛芷看着程晨的面颊，不知不觉中竟是入了神，这个和她仅仅认识了几个月的人，却是成了一生中对她影响最大的人。

待回过神后，她突然说了一句：

“要不，你跟我回去吧。”

回到那个属于她的地方，没有人干扰他们的修炼，更没有人能欺负他们，而且，在那个地方，他们修为增进绝对会比这九归山上来的快。

更主要的一点，她不知为何，突然想把程晨留在身边。

“嗯？”

程晨问道，当然他是听清楚了洛芷的话，只是不明白洛芷为何这样说。

“跟我回谷，我爹会让你最快修炼大成的。”

闻言，程晨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便有了一些欣慰，对着洛芷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不过，他却是摇头拒绝了，九归山上，还有她的眷念。

而且，九宫八卦，还有大乘，全都在这里。

“我会走我自己的路。”他说。

“你是舍不得上官瑶？”

洛芷突然问了一句，语气之中，感觉到几分微怒，还有的，便是幽怨。便是她自己，也是不知为何自己会这般神态，莫名其妙。

莫非，那臭晨子居然也懂得魅惑之术……

听到上官瑶的名字，程晨突然虎躯一震，随即，心中很快便软了下来。若说这一生他最不舍得辜负之人，便是从小与他青梅竹马的上官瑶了。

“是。”

他重重地答道，纵是天下人问，他也这般回答天下人。

此生不悔！

“但也还有别的原因。”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决定修炼伏羲心法，不至大乘，终不放弃。”

听到这后面一句，洛芷也是明白了。

程晨的师尊正是出自这伏羲门，他自然也要修习伏羲门的心法了。方才她那一说，也不过是突然所想而已，甚至还没有纳入自己的计划之中。

而且，就算她把程晨带回去了，还不知道她爹会怎么处置程晨呢……

魂殇的怪脾气，天下人谈之色变！

想着，她便没有再说，此时，她也是还不想回去，在九归山上与众人玩闹的时光，算是她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了，吵嘴吵不过她的叶羽、专门吃哑巴亏的林傲、就是那不苟言笑如同大冰块的上官瑶也是让她觉得几分有趣。

因为她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自己的血脉之力会爆发。

那时，世间就没有洛芷了。

想着，她的血液隐隐又开始有些异动，仿佛很快就会涌出来一般。不过瞬息之间，就在她胸前那一小块月牙状玉坠奇异地闪烁了一下之后，便又平静了下来。

“你的伤怎么样了？”程晨忽而问道，“我们明日就回去吧。”

这时，洛芷也是将心神收了回来，看了程晨一眼。

一袭红枫道袍干净整洁，宽袖大襟随风摇曳，多出了几分道家的逍遥洒脱，而头顶只是插了一根道簪，并没有冠戴一般道士厚重严实的道冠，长簪之下，还有几缕发丝垂泻而下，不失年轻俊少的清逸潇洒，看上去别有一番风味。

而其原本颇显稚嫩的脸颊也在经历了这许多磨难后，变得坚毅了几分，眉目间多了些沉稳。他的肤色也是有了巨大的改变，不似以前那般贵族特有的白皙，而是染上了淡淡的古铜之色。

唯独比较不自然的，就是那白色道袍上的红色枫叶了。

不过也许是并没有习惯的原因，此时的程晨，总让人感觉与之前大有不同。

但是洛芷却觉得她更喜欢看到程晨这副模样，与那偶尔光临她谷中的那位道人颇有几分相似。又或者，她愿意看到程晨与众不同。

九归山上，起码有十之八九的人都是这副着装……

“那就回去吧，我没事了。”

她淡淡地说道，突然间有些伤怀。这几日，程晨总是守在她的床边，为她端药递水，当然，二人皆不是古板之人，洛芷伤势严重，自不会忌讳许多。她想若是回到九归山，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不知能否适应得过来。

程晨端详了洛芷一眼，同时感受到了洛芷身上传来健康的气息，这才肯定了洛芷的话。

“那明日一早……”

话还没说完，东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似山峰崩裂一般，响彻天地，震耳欲聋。

“嘣！”

那个方向，正是九归山！

“莫非，伏羲门出事了？！”

洛芷开口说道，这伏羲山脉常年安详静谧，很少有天灾地变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动，绝对是人为造成的。

程晨双眉忽然紧蹙在一起，这几日他总有不详的预感，风雨镇那群人，还有那个修为高深而又阴邪的削瘦男子的出现，以及九归山上穆痕的失踪，绝对不会只是巧合。虽然不清楚这几个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可以断定，一定有那么一个势力，正在进行着一个惊天的策划。

而其矛头，赫然指向的是……

伏羲门！

难道，是暗黑门？！

程晨还未来得及答话，便见得一道绿芒驰跃而来，绿色渐淡后，随即出现的，正是玉衡子。

“师叔。”

“前辈。”

程晨、洛芷二人问候道，看来，玉衡子也被那响声惊动了。

玉衡子冲着两人摆了摆手，也不多言，同时望向了西方那片天空。

眼见九归山所在之处，尘埃弥漫，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之下，愈加显得朦胧，空气之中，隐隐传来了阴森之气，一般人吸入体内，片刻之后必将窒息而死。看来，这阵爆炸声，的确乃是人力所为，其目的，正是伏羲门。

而且，这阵气息之中，更多的则是，杀意。

“我即刻前往九归山，你二人随意，留在这里也可，自己前去也行。”

玉衡子说罢，更是顾不上二人，单手一挥，空间之处渐渐裂开一道缺口，露出一片漆黑的虚空。

随即，他便踏了进去，紧接着裂缝连接而上，回归自然。

玉衡子虽然已经离开九归山几十年，但他的心，却是仍然系在那伏羲门中。

伏羲门遭此大变，他如何能不惊慌。

莫说他，便是那被驱逐出师门的无尘子，得知伏羲门遭此劫难，也会义无反顾地前往救援。每一个伏羲门人，都会如此。

伏羲门之所以强盛，这，就是其原因。

而余下来的程晨和洛芷互望了一眼，都能从各自的眼神之中察觉出了几分担忧。

伏羲门与别的宗门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此处给人以一种家的感觉，总能感受到温馨与亲切，每一个师兄弟，都如同兄弟姐妹一般，虽然平时有打有闹，但到了危急时刻，都能融在一起，共同抵抗万难。

而别的宗门，譬如儒园，完全就像一个训练的场地一般，终日除了修炼仍是修炼，空暇时间极少，同门师兄弟之间交流也不多，这一点来说，是比不上伏羲门的。

正是这一个原因，让弟子数量少于儒园或梵音寺三分之一的伏羲门，仍能够跻身于三大正派，在魔教作乱之时，仍能屹立于不倒。

他们修炼的不只是真元与法诀。

还有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