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阿朝在，阿夕难得的过了几天普通日子。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吃，吃了就睡，无聊了就换换阿朝给她买的各种漂亮衣服，在镜子面前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阿朝总是默默站在她身后，眉眼温和的看着她。

阿夕坚硬的内心在一点点的松动，她开始变得贪心，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阿夕，你看。”阿朝的声音响起，示意阿夕去看悬崖边的一株小草。

那草的叶子都枯黄，根茎干瘪瘪的，一看就快死了。但还撑着身体抵着上方的一块大石头，不让它掉下来。

“一棵要死的草有什么好看的。”阿夕瘪瘪嘴，不懂阿朝的莫名其妙。

虽然那颗绛珠草以自己小小的身躯抵挡住一块巨石，但它快死了就是快死了。

阿朝扬起笑脸，手中金色光芒没入那棵草。随着点点金光的没入，小草开始重新焕发生机，叶子变得翠绿，枝丫也站了起来。

金色光芒托起巨石，轻轻落到了一边，没有激起半点灰尘。

没等阿夕发问，阿朝直接道：“它命不该绝，只要再修炼一段时间便可位列仙班，成为一个为民为子的好神官。”

小草惊奇的摇了摇花叶，发现了自身的变化，它立即朝阿朝弯下枝丫，道：“多谢仙上救小妖一命，小妖无以为报，愿为仙上当牛做马报答。”

阿朝扬起它的身体，道：“不必，只要你继续将仁爱之心贯彻到底，感念人间疾苦，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便可。”

“你有仙缘，不该丧命于此，望你能潜心修炼，早日得道成仙。”

这世上永远不缺乏好人，没了他也会有一众为众生着想的人。而他.....现在只想守护好他的少女，为她阻挡风雨。

绛珠草大喜过望，连连道谢：“多谢仙上指点，小妖定会多做善事，造福人间。”

阿夕垂下眼眸，脸颊处于阴影之中看不清表情。

她承认，她羡慕了，羡慕的发疯。一棵草而已，都有造福人间的愿望，她想这样做便能这样做。而阿夕呢，阿夕也想，也想帮帮那些可怜的人，帮帮那个洪水中不敢回头的母亲，帮帮那个人哭到崩溃的孩子。

可她不能.....她怎么也做不到，她只要靠近她们就会杀了她们，带给她们无尽痛苦。

这就是阿夕，这就是毁灭之主，注定不能接近任何人，不能违背天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阿夕自嘲的勾起嘴角，再睁眼时眼底又是一片冰凉。

“走了，肚子饿了。”她说着，没去管那谢来谢去的两人，径直往前走去。

阿朝见状同绛珠草道别，急急跟上阿夕的脚步。变戏法的掏出一根糖葫芦，温声细语哄着她。

在悬崖边的绛珠草盯着那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到那个阳光一般温暖的少年。

事情的最后也如阿朝所言，绛珠草飞升天界，成为一个人人赞叹的康乐神君。

*

渝州城近日来连绵大雨，天空一片阴沉沉，雨水从早下到晚，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阿夕坐在屋檐之上，任由雨水打湿她的脸颊，发丝和衣衫。

她知道，自己该走了。再不走的话，这座给她留下无数美好的城镇就又要毁在她手上了。

他们对她很好，没再骂她，所以....就让她发发那微乎其微的善心吧。

“阿夕。”阿朝叫道，来到了她的身边。

金色光芒扬起，阿夕瞬间变得干燥，雨水消失不见。

“你压不住了。”阿夕慢慢的，道出事实，“我该走了。”

她已经影响到这座城市了，再留下去没有任何好处。她就是这样，只能带来厄运。

阿朝心中无比酸涩，牵起她的手，说道：“我和你一起走。”

他不会再放任她一个人，永远不会。

阿夕自嘲的笑了起来，“你还有拯救苍生的任务，不能总是和我纠缠在一起。”

光要向前，暗要向前，他们注定越走越远。

阿朝不发一言，只紧紧握着她的手，用行动表明一切。

他早已下定决心，要将光与暗同行，不管阿夕去道那里，他都会紧紧跟随。

“阿朝，你不明白吗？我们不能在一起。”

就算她跨过心中那道坎，就算不再敌对，他们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白天与黑夜不能共存，他们也不能携手。

“我不管。”阿朝拥着她，“我偏要和你在一起，就算天道不容，就算世间颠倒，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他声音不大，异常坚定，“天若不允，我便逆天而行。”

“轰隆隆——”

天边一道惊雷闪现，似是在警告着什么。

阿夕的眼神冷了下来，这些道貌岸然的神官还真是没打怕，非要让她把九天给捅个窟窿他们才肯老实。

阿夕推开阿朝，硬着声音道：“少腻腻歪歪，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牵扯，好好做你的光之子去吧，别跟着我。”

语毕，阿朝怀中拥着的人就化为一团黑气消失不见。

“阿夕！”

阿朝立即追了出去，像过往的十一年一样，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虽说跑得快，但阿夕实在是不知道她该去哪里，天上暂时还不想去，哪些神官见了就让人作呕，她得缓缓，做做心里准备，过段时间再去找他们的麻烦。人间又没她容身之地，想来想去，她来到了地府。

冒着幽幽绿光的生死海一片宁静，一道玉白小巧连接两岸，在死气沉沉的水面上格外突兀。阿夕小手一挥，桥面瞬间破裂，轰然倒入生死海，碎块并没有被吞噬，它们仍飘在水面上，安安静静呆在那里。

“无趣。”

脚下黑云扬起，阿夕准备越过水面去找阎王聊聊天。

黑白无常正拉着刚死不久的鬼去往阎罗殿接受生前审判，忽然一双绿油油的小手拽住了新死鬼垂下来的长长舌头。

那鬼吓了一跳，顿时嗷嗷直叫。

黑白无常看清来人，吓得比鬼都狠，瞬间蹦出去老远，惊恐道：“毁、毁灭之主所、所来何事？”

这个祖宗这些天杀了那么多人给他们找了这么多活干，今天过来是要干嘛？

阿夕拍了拍身上生死海的水，绿色水光溅的到处都是，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怕什么？你们又不会死。”都变成鬼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不会死，可、可是会灰飞烟灭啊……”开什么玩笑，这祖宗的能力可是贯通三界，人鬼不挑啊。

阿夕像是突然才想起来似的，哦了一声，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都忘记这茬了。”

啊，原来地府她也不能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