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兰多诺斯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了地方，面前是一个陌生的干瘦老头，和查因。

“这是在，哪里？”他有些艰难地坐起了身：“查因……这位是……还有那会儿是怎么回事？”

“这是卡恰帕莱尔医生，碰巧遇上了。”查因一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微微笑了一下，说：“那会儿，你被我的魔术误伤了。原本我眼睛见到的人都会死的，不过好在你毕竟不同于常人，所以没当场死亡。但看起来还是因为什么不知名原因昏迷过去了。”

“我的诊断是因为‘自己已经死去’这一暗示而昏迷，其强烈程度本可以真正让被暗示者的生命活动停止，不过你的器官在那一刻显现出了惊人的活性，愣是撑了过来。”医生说：“看起来，你的弟弟，查因还真是一位了不起的魔术师啊。有这种功夫，可以上赫尔墨斯的顶级剧场表演的吧。”

“我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兰多诺斯叹了口气，做起来和医生握了握手：“兰多诺斯·凡开尔，这是我现在的名字，谢谢您的帮助。那么，查因，后来怎么样了？”

“我扫了他们全员一眼，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吧，然后带上了一些钱和武器逃离了白石门。这实在卡恰帕莱尔医生的家里。”查因说：“因为你昏迷了，所以我们也不方便离开莱尔斯，听说现在城门已经被关闭了。好在现在你也已经醒了。怎么样，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不管怎样，先离开莱尔斯城吧。”兰多诺斯点了点头说：“我应该可以带人翻城墙不被发现，所以出城大概不是问题。你觉得，去哪儿比较好？”

“哈哈，这就是真正的问题了呢。”查因干笑了两声，偏过头看向了罗兰莉：“你觉得呢，我们该往哪边走？”

“我……”罗兰莉一愣：“反正，反正不去若门萨丁就好。”

“啊，对，至少那一定是个坏主意。”兰多诺斯笑了笑：“或者说，凡是在阿伦塔特联合城邦之内的地方都不能指望好好过日子了呢。”

只被几盏煤油灯照亮的破败屋子在沉默中更显诡谲。

“我认识一个自由军的人。”医生忽然说。

“什，什么？”兰多诺斯一愣。

“原赫尔墨斯自由党，他们在前几年提出了反对阿伦塔特诸城之间进行联合的观点，并很快成为了整个联合城邦里最大的反联盟声音。”医生缓缓说：“但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成为执政党了，刚开始甚至都还不是最主要的反对党，因此这呼声受到了许多打压。然而，也有很多坚定的狂热支持者，这些人一直在尝试着以政治手段分离联合城邦，毕竟联合城邦的共同法律啊，贸易啊，之类的东西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他们的运动很快将自由党推上了赫尔墨斯主要反对党的席位。”

“我没听说过这些。”兰多诺斯惊讶地说。

“哦，那大概是三十几年前的事了吧，我觉得那会儿你们估计是没有时间关注生存以外的东西的。”医生笑了笑，接着说：“就是在那会儿，自由党如日中天的时候，有一位当时自由党的重要议员到莱尔斯来度假，但却在这里心脏病突发差点死了。那时候是我救的他。在最辉煌的时候之后，这帮激进的少数派还是遭到了打击。随着在一次国王级会议上被定义为非法，并被正是取缔，大多数自由党的支持者都分散开了，只有最最狂热的那部分依旧聚集在一起，依旧反对联合，依旧自称自由党，并开始以武装的方式进行斗争。这就是现在的自由党。”

“这么说……”兰多诺斯惊讶地说：“我们正处在一场内战之中？”

“可以这么讲。”医生点了点头，说：“不过这十年来他们一直被打压地只能到处躲躲藏藏，而且主要在联合城邦东北那边活动，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关于他们的消息传到了莱尔斯。而那位被我救治过的自由党大人物，如今也在那些人中。虽然你们对联合城邦好像也没什么意见，但是你们已经是联合城邦的敌人了，因此我觉得你们或许可以投靠自由党。我可以为你们写一封推荐信。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你们杀的那些士官的上司，瑞希将军，和自由党有很大的仇。”

“谢谢您，真的很谢谢您。”兰多诺斯诚挚地说：“您是我们的恩人。但是，要打仗呢，哈，真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呢……为什么会沦落到要去为了一个自己从来都不曾听说过的概念打仗的地步呢……”

“那么，为了一个一直以来存于心中的理想去拼命如何？”查因骤然开口了，连他自己都惊讶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些东西：“若门萨丁街头的尸骸，贫民窟的乱葬岗，至今不知道原材料的灰水，每天被迫从早工作到晚而且只能拿到勉强能够养活自己的薪水的人，没有工作被迫拦路打劫的人，无数挣扎的生死边缘的人……在若门萨丁随处可见，在莱尔斯，或者可以想象的赫尔墨斯，达格巴斯，一切城邦都能找到的可怜鬼……古老的传统，古老的歧视，对知识的漠视，引导着每一个人走向堕落的黑暗……这就是，我们所处的这阿伦塔特，这就是在这联合城邦的制度下被塑造出来了的阿伦塔特的现状。我的内心在渴求，在呐喊，在绝望地嘶吼，改变。我忽然发现，自己愿意为了改变而拼命。”

“你也，很讨厌若门萨丁呢……”兰多诺斯轻声说。他想着瑟兰薇尔，想着自己剑下的亡魂，想着那些黑帮，想着那个贫民窟。

他想起了，自己曾祈愿过，一切本不该身处黑暗的人身处在自己应得的阳光下，获得自己的救赎；一切之后的人，都不再接触那黑暗。

而若是想要做到这点，必须先去改变现有的，无法做到这一点的制度。或者，先去摧毁这个无能的制度。

说到底，我们也是因为莱尔斯要并入联合城邦才落到今日的地步。

“哈哈，那看来我和查因都愿意去了。”兰多诺斯笑了笑，对罗兰莉说：“你呢？”

“自由党，怎么评价我这种人的？”罗兰莉低着头说。

“自由党人都是无神论者。”医生想了想，说。

“那样我就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呢。”罗兰莉强笑说：“那好吧，正好，我知道怎么用剑。”

“不是罗兰莉的错。”兰多诺斯说。

三人带着医生的推荐信出发了。

黑密什又独自坐在自己的房子里了。

剥落的墙纸，混乱的状况，满地的药瓶，空气中尚还残留着的热闹。

“啊啊，我还真是一个老好人，一点儿都没错。”他笑了几声：“哎呦，总算从劫匪手里逃出来咯！赶紧的，来杯烈酒庆祝一下吧！”

他穿上了大衣，走出了比街道还要寒冷的大宅。

第二天，他被人发现死在了小巷里，最后还没来得及赶到酒吧就去了，是自然死亡。

PS:嗯，“往西”指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