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杏树林
路祈从十一岁那年开始相信, 只要拎得清,看得准,肯豁出去, 任事情都可以掌握己手里,包括命运。
这是亲目睹父母惨死后, 唯一能支撑活下去的信念。
做到了。
离开寄人篱下的兽控局家属院,考第四大, 升入侦查系,认识李倦,黑白……离想要的越来越近。
每一桩每一件都完成既定目标, 从未出过差错。
就像一个万丈悬崖走钢索的人, 或许随便拉来一个观众都觉得随可能坠入深渊、粉身碎骨,可己清楚, 风再大, 钢丝再纤细, 都不会让摇晃。
恨意是最可怕的定力。
路祈钢索走了七年,远端彼岸终露出狰狞轮廓,小狐狸来了。
好像知道这里是万丈高空,也好像去过彼岸。
“梅花鹿干吗呀?”
“我是狐大仙儿。”
“不要再往前走啦,前面很可怕哦,乖, 听话,现回头好不好?”
小狐狸围着梅花鹿转, 碎碎念着前路有凶无吉, 不如转身归去。
梅花鹿从没有过一丝一毫动摇,哪怕短短刹那。可钢索太冷清了,蹦蹦跳跳的小狐狸, 连聒噪都好听。
那就随吧,梅花鹿想,我连诡秘莫测的彼岸都找得到,还罩不住一只小狐狸?
况那可不是普通的狐狸,是大仙儿呢,有预知梦护体。
人总是要己的狂妄付出代价。
路祈不敢想,如果当天黑白没阻止,真的把那颗药吃了,还能救下胡灵予吗?
不,这么愚蠢的问题,想都不该想。
先看看己命够不够硬,能不能承受得住李倦学长的最新研究吧。
“侦查讯问的策略有以下几种……”
代课的王老师讲台语调平得像直线,催眠效果堪比白噪音。
路祈望着课本,渐渐地,书页一行行字变成了那个隐秘程序中的聊天记录。
聊天阅后即焚。
可每一句,路祈都记住了。
黑白:从医院回来了?
lu:刚到学校,发信息的间点卡得真准。
黑白:一举一动都我视线范围内。
lu:听起来有点可怕。
黑白:我是真诚的,就不会心虚。
lu:问心无愧不喜欢被监视,不冲突。
黑白:很有个性。
lu:我还以喜欢我的个性。
黑白:也很幽默。
lu:还行吧。
黑白:兽控局那边说什么了?
lu:问袭击案?
黑白:还有别的要说?
lu:我就是随口一问,别太敏感。看短尾,从来都让我随便开玩。
黑白:脑子有病。
lu:虽然我的聊天记录会动销毁,也好歹委婉一些。
黑白:回答我的问题。
lu:还能说什么,我刚到,袭击者就跑了,我连体型都没看清,更别说科属。
黑白:方看见了吗?
lu:伸手不见五指是相互的。
黑白:最近注意安全。
lu:叮嘱我?
黑白:有问题?
lu:不是该叮嘱胡乱袭击的那个疯子?
黑白:……
lu:可别说袭击案咱组织无关。
黑白:咱这个词,听起来还不错。
lu:所以我什么都没跟兽控局说,再疯,也是己人,还能怎么办,忍了呗。
黑白:知不知道,越强调什么,越缺什么。
lu:哦?
黑白:要真不意,就不会绕着弯子跟我提了。不过我理解,袭击的是的……
黑白:男朋友?希望我没用错词。
lu:如果没准备告诉我是谁,这个话题就别继续了,我的忍耐力的确不高。
黑白:很遗憾让的人受伤,等查出来是谁,我会亲手帮把解决掉。
lu:也不知道?
黑白:短尾的药虽然会让人有些反应,但都可以我控制的范围内,失控,还是校内失控这么愚蠢的行,说挑选实验样本就没把好关。
lu:实验样本,还真无情。
黑白:这候不“咱”了?
lu:很显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想一个还没获得组织完全信任的人,随可以被抛弃,或者废物利用,转实验样本。
黑白:是能干大事的,给短尾试药太可惜了。
lu:我等着大任务。
黑白:哈哈
lu:……
lu:还是适合高冷。
黑白:起来不亲切吗?
lu:像是别人我话。
黑白:的小狐狸怎么样?
黑白:?
黑白:一分钟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lu:我只是不太适应我的人有其的男人来关心。
黑白:……
lu:头部受伤,还要住院观察。
黑白:短尾的药可以让一只兽化的老鼠变成炮弹,的小狐狸能死里逃生,身体承受能力让人意外。
lu:只是运好,命大。
黑白:组织欢迎这样的优秀者,也欢迎吉祥物。
黑白:又一分钟。
黑白:我现十分怀疑,是不是早就猜到我想说什么,这个话题如此消极。
lu:不适合组织。
黑白:两个可以谈朋友,说观念很合拍。
lu:读书会的表现应该清楚,致力捣乱。
黑白:循规蹈矩的人归短尾,只有像两个这样的,能做事。
lu:组织内可以谈恋爱吗?
黑白:目前还没有这样的例子。
lu:我建议防患未然,把“禁止内部恋爱”写进纪律手册。
黑白:理由?
lu:分手后的风险太高,轻则不能共事,重则玉石俱焚。
lu:也一分钟了。
黑白:我发现说得有些道理。不过我提醒,如果胡灵予不能我成己人,恋爱可以谈,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的。
黑白:当然最好是,恋爱也别谈。
秋叶泛黄,又是杏树林。
当路祈意识到,经将胡灵予带来了这里。
次吵架就是这些杏树看着,当枝头还挂着果实,不掉下一颗熟透的,落地滚啊滚。
那是体测越野前一天的事,好像经过去很久了。
“路祈故意的是吧。”胡灵予望着满目枯黄杏叶,还没正经开聊,经二次心塞,“我想好好说话,是打算直接吵架?”
“这个真不是故意的。”路祈也有脑子乱的候,通常都发生面某狐狸。
“那什么是?故意不回我信息,还是故意躲着我?”胡灵予困惑地问,“路祈,到底怎么了?”
“没事。”路祈说。
胡灵予不信:“没事不来医院看我,没事我发信息不回,我住院十天,失踪九天,这叫没事?”
路祈轻轻叹息,语难:“我也有己的事要忙。”
“行,这九天我就当都忙,”胡灵予说,“可我一回学校就直奔教室,大黄、小贺都知道冲过来迎接我,就坐那里动也不动。”
“我动作太慢,想冲的候,门口经挤得没地方了。”
梅花鹿总有理由,恍惚间,胡灵予好像又回到了刚认识方的候。
说什么话都接得住,游刃有余把带进的节奏里,就是没有一点真诚。
风阵阵吹过,卷起萧瑟。
胡灵予忽然了,带着嘲:“要是不想跟我说实话,我就不问了,拿人当傻瓜哄也是很累的,别费这个力。”
路祈脸似有若无的意消失,清澈的睛,漂亮里带着淡淡的冷。
这是原本的梅花鹿。
可当瞳孔里映出小狐狸的影子,那冷总会被不期然的暖消融:“我的事情还没做完,不能带着了。”
胡灵予怔了怔:“什么意思?”
路祈:“这学期结束,换个新社团吧。”
胡灵予问:“换吗?”
路祈摇头:“刚不是说了,我的事情还没做完。”
胡灵予急了,不假思索便说:“我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但我就问一句,难道是从我住院开始做这些事情吗?认识李倦,假期泡酒吧,再到现的读书会,不想带着我,以前怎么不说?”
路祈:“以前觉得不会影响我的事。”
“现影响了?”胡灵予底划过一丝愕然,“我,碍的事了?”
路祈安静着,眉宇平展,看不出任情绪。
一片杏叶飘过来,落到胡灵予脚边。
然后听见路祈说:“是。”
这次胡灵予手里再没有满满的饮料、食物可以扔。
也不想扔了。
宿舍里,田园犬午睡正香。
听见开门,的耳朵率先立起来,然后悠悠转醒:“回来了?”
“嗯。”胡灵予无精打采。
黄冲感觉不,翻身坐起来,望向胡灵予:“怎么了?路祈吵架了?”
胡灵予不置可否:“看起来很像?”
“像,”黄冲毫不犹豫,“而且肯定没吵赢。”
“不吵了,”胡灵予扑到床铺里,脸埋进被子,声音闷闷的,“以后都不吵了。”
大黄只当小情侣闹别扭,还不忘友情提醒:“侦查讯问学还了吧?”
胡灵予茫然抬头:“啊?”
“教科书,”大黄说,“课没带,不是路祈传过去借的吗?”
胡灵予:“……”
光顾着吵架,把这茬忘了!
大黄一看就白了,安慰地拍拍肩膀:“没事儿,反正也没留作业,下礼拜课之前好就行。”
胡灵予皱眉:“谁要跟好?”
大黄一副过来人口吻:“还没好就还东西多尴尬,而且会被误解主动求。”
胡灵予眯起睛:“怎么这么有经验?”
大黄:“……”
胡灵予:“干吗突然不说话?”
大黄:“小贺不让我说。”
胡灵予:“……”
这俩人到底背着吵过又好几回了??
“给,”胡灵予从医院带回的包里翻出侦查讯问学课本,递给大黄,“帮我还。”
大黄缩紧小手:“己的事己解决。”
胡灵予得直瞪,要这种狗朋友有用!
举着课本的手臂瘫软下来,小狐狸身体彻底被掏空。
梅花鹿抽风。
田园犬人。
丹顶鹤很好,可惜女生宿舍。
偷偷出院果然不吉利,胡灵予严肃反思,下次就该敲锣打鼓,全校通知,红毯铺地,礼炮齐鸣。
呸!没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