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我是说真的。”

“你是姐姐, 我是妹妹……”

“这姐妹喊着喊着, 你不会当真了吧？咱俩是不是真姐妹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但婚事也未必要这么着急。”

“我是不着急，但你妈着急。”

“她？”

“你妈已经知道咱们俩昨晚睡一起的事了。”

“她怎么会知道？”

“你一晚上没从我屋出来，你当他们瞎呀还是傻呀？”

“……我还以为他们没有发现。”

“本来是没有发现，后来我不是去倒饮料的时候碰到你妈了么。她问我有没有看见你, 我不小心说漏嘴, 说你在我卧室。”

“……真的是不小心？”

“骗你干嘛。”

“然后她什么反应？”

“打开手机app挑日子。”

“？？”

“找个良辰吉日让咱们俩赶紧结婚。”

“她为何这么心急？她和叔叔都还没结婚。”

“这不是怕你心里有疙瘩么，之前他俩决定暂时不结了，等等再说。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他们俩结婚？他俩都黏糊成那样了还没有领证, 你以为是等什么？以前他们顾忌着你的感受，尊重你的想法，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领证的打算。现在好了，你我这头深入发展，他们也看到了光明未来。我爸你妈说了, 等孩子们的婚事都操办完了, 他们就开始筹备自己的。”

楼觅吃完早饭去俱乐部了，明天接着有另一场比赛, 楼觅必须去做赛前准备。

她一直忙活到晚饭的时候才抽到空来联系池凛。

微信全程对话就像是给弱智儿童科普一样，池凛觉得自己跟这家人生活了大几个月，本以为已经能够当一个合格的现代人了, 其实很多时候还是不明白现代人的想法。

大原之前的朝代的确有听说过失了身就要嫁给对方的事，但那都是落后思想的遗毒。

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今天，一小时横穿太平洋的今天, 人类已经有第一批火星移民的2043年，接了吻就开始安排婚事？

到底是楼家人太心急，还是自己没跟上现代人的节奏？

弄得池凛跟着一块儿焦虑。

楼觅聊天记录往上翻了几页，从字里行间上能听得出来池凛暗暗的惶恐。

想到昨晚被她吻得满脸通红的池凛，楼觅心里软得不行，哪还舍得逼她。

“那都是他们的想法，你别太往心里去啊。结婚这事儿还得我和你决定。”楼觅觉得自己还是走体贴路线比较好，继续补了一句，“今晚我可能会晚点回去，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语音发出去，楼觅暗中为自己的聪颖得意。

字面上的意思是让她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其实藏在字下面的真意是“如果你不困就等等我呗”。

这句话一缩句，提炼出主谓宾就是“你等等我。”

楼觅相信池凛一定能领会她的意思。

过了30秒左右，池凛回复她：

“我等你回来再睡。”

楼觅在心里“嗷”了一嗓子，再听一遍池凛的语音，心上像是被人刷了十斤的蜂蜜一般甜。

“好啊好啊。”楼觅嘴贴在手机话筒上，娇声道，“那你等我回来一块儿睡，你可答应我了，别反悔。”

语音嗖地发出去，楼觅抬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她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互互和slay站在门外，一副想要进来但又不敢进来的样子。

楼觅没学过川剧，变脸也很迅速：

“有事？”

“不虞姐让我来叫您，吃饭了。”互互被楼觅瞪了一眼，不知不觉中用上了敬语。

“就来。”

互互：“打扰了……”

楼觅：“是有点。”

slay乖巧地把门合上。

slay：“我们居然活着出来了。”

互互心有余悸：“难怪不虞姐让咱们跑腿，原来她早就预料到觅姐最近性情不定的事，找咱俩来蹚雷呢。”

“可是，我看觅姐刚才甜言蜜语的时候好像是在开心啊。”

“你还小，不明白，女人和咱们不是一个物种。”

池凛在家写写作业，上上网，等楼觅回家。

她一直在思索潭落为何会知道大原的事，想到一种可能性，便去问系统先生。

“请问先生，丢失的手机可否在不知道密码的情况下，被他人破解？”

系统先生：“有可能。”

池凛详细向它询问了破解的方法，才知道原来这个时代的电子产品并不是那么安全，有诸多漏洞，有些“黑客”甚至可以攻击系统，从千里之外操控一切。

池凛估计，破解一部手机，从手机里调取储存的内容，未必需要黑客那么高深的武功。

池凛思索了片刻，再去问系统先生：

“如果我现在想要定位丢失的手机，还能定位得了吗？”

系统先生：“能，只要曾经开启过定位系统，就能查询到手机在开机状态下曾经到达过的所有地点。作为未成年人时，你的手机开启了家长监控模式，在这种模式下，定位系统是强行开启的。只要你成年之后没有关闭，它就会一直开着。”

“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肯定没关的。麻烦先生帮忙查询一下手机的行踪。”

系统先生自动开启了查找功能，墙上出现了一张地图投影，池凛发现自己的手机出现在她从来没去过的地区，一个叫滨海壹号的别墅区。

这结果基本上证实了她的猜测。

池凛放在卧室的手机在响，拿来一看，是林小鸷的视频邀请。

“你在家吗？”林小鸷说，“我有事想当面跟你说。”

“在。你和灼凝一块儿来？”

“不，就我一个人。”

林小鸷很少单独和池凛相处。自从她俩成为同桌之后，基本上都是带上魏灼凝的三人行。

这回单独拜访，加上林小鸷和潭落有过亲密交往的传闻，池凛敏锐地察觉到有很大的可能性是来谈潭落的事。

15分钟后，池凛和tiger在长骏花园门口接到了林小鸷。

今天的林小鸷没有化妆，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款羽绒服，头发也随意散着，戴着防寒口罩，从车里出来之后与池凛一块儿走到社区小公园里。

将tiger溜了一圈，让它舒舒服服地排泄完毕之后，两人找了一处温暖的地方坐下。

长椅下镶嵌着暖气，椅面又软又热。

tiger特别不认生，闻了闻林小鸷的气味之后，趴在她脚边打了好几个滚，安静地睡了。

林小鸷看着眼前一片生机勃勃的绿，问池凛：

“你最近和潭落在约会么。那天我和灼凝在商场看到你们俩在一起，还一块儿看了电影。”

“我并不觉得那叫约会。”池凛的确也不是抱着和潭落约会的想法去见她的。

按照林小鸷以往的风格，池凛以为她会说几句闲话，没想到她沉着脸，说出的话十分犀利：

“她是不是威胁你了？”

池凛想了想，摇头，潭落的所作所为也不算威胁。

林小鸷冷笑一声：“那就是在讨好你。潭落这人非常懂得女人心，只要是她想要的人，一定会挖空心思投其所好，用一切办法将对方骗到手。等取得一定的信任之后，拐对方上床是她的终极目的。现在她的目标就是你，池凛。等她达成目的之后便会很快厌倦，高三有好几位学姐都是这样中招的。”

林小鸷本以为池凛会因为她的话害怕，至少会有些不适。

高中生中大多数都是白纸一张，林小鸷看池凛的状态也觉得她还没被开过光，说到上床之类的话题，恐怕会有点接受不了。

没想到池凛的重点完全不在上不上床上，她问林小鸷：

“她是怎么做到投你所好的？”

原来池凛也知道她和潭落的交集。

林小鸷：“是魏灼凝告诉你，我以前那些烂事的？”

池凛：“不必她告诉，你和学姐的事情在三中也是很有名的。”

林小鸷被噎着了，沉默了一会儿，将满肚子的脏话沉淀沉淀。

“潭落这人，看上去脑子不太好使，其实最会的就是扮猪吃老虎。”

当初和潭落粘上关系，是林小鸷一时鬼迷心窍。

她并不想用“年少无知”这四个字来推卸什么，但的确是她错误的决定。

正是如此，今天来找池凛之前，她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

其实林小鸷会和潭落搭上线，是因为魏灼凝。

只不过魏灼凝本人一直都不晓得这件事。

“你应该知道，我和灼凝初中时就是同班同学。那时候我也是班长，灼凝成绩不算特别好，但也没现在这么差，算是中游水平。”

初中时林小鸷比同龄人更早发育，个高，坐在魏灼凝后排，每天穿过她的后脑勺看老师。

有时候魏灼凝背挺直了点，林小鸷就会伸手将她脑袋按下去，魏灼凝气得回头来咬她，两个人双双被罚站。

一开始林小鸷觉得这孩子凶，后来发现其实魏灼凝不是真凶，是傻凶。

看上去脾气大，其实人单纯又好逗，成天一副全世界都欠她一百万的模样，一点就炸，还是连环炸。只不过爆炸的威力跟摔炮似的，只听见响，连火花都可以忽略不计。

魏灼凝特别合她的胃口，心情烦躁或者无聊的时候，欺负欺负魏灼凝，看她炸毛的样子很减压。

逗着逗着，林小鸷意外地发现，这傻孩子不仅傻凶，而且还傻善良。

林小鸷的胃一向不太好，正值青春期特别爱美，不愿意吃东西，怕胖。

早上魏灼凝到教室把书包一放，林小鸷没来折腾她，她就知道林小鸷又犯胃病了。

“你怎么回事，又吃什么了胃痛？”

林小鸷有气无力地瞟了眼这爱管闲事的傻子，发现她居然不是在调侃，甚至有些着急。

可傻子就是傻子，还吃了什么胃痛……当然是没吃才胃痛。

林小鸷没想理她，缩一节课的时间自然就好了。

那天早读魏灼凝没上，翘课了，回来的时候正好被班主任逮着，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算她倒霉，昨天班会班主任刚发过飙，让大家好好反省反省为什么平均分又是倒数。

初中都快毕业了还不知道么，班主任发过飙之后必定会严打一段时间，节骨眼上魏灼凝还敢以身犯险，自然没好果子吃。

逮办公室狂批、写检讨、请家长一条龙伺候下来，魏灼凝没了半条命。

这一系列事情林小鸷全都看在眼里，再次感叹魏灼凝的智商真是没救了。

以她现在的成绩，市重点别想了，只能混个五中十二中之类，拼个命三中是天花板，能上三中算是最好的结果。

魏灼凝被请完家长之后颓靡不已，可没过两天，又一次翘课。

她再次翘课赶上林小鸷胃痛又一次发作，实在没精力去管她。

真是不长记性的死脑筋，到底什么事这么急，非要翘课才能办。

魏灼凝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在教室外蹲了半节课，等老师下课走人了才从后门溜进来，将一盒胃药放在林小鸷的桌上。

林小鸷捂着胃，抬头看了眼：“？”

“这个药对胃特别好。”

大夏天的，魏灼凝脸上的汗半天没下去，衣领都是湿的，看出来没舍得花钱打车，是走路去买的药。

林小鸷有点不解：“你就为了给我买这玩意才翘课？”

“什么叫这玩意儿？灵丹妙药好么，吃过的都说好。”

“上次翘课，被逮着的那次也是为了给我买药？”

魏灼凝脸皮薄，上回买的药被没收了，不愿提：

“问这么多干嘛，给你药你就吃。我妈常胃痛，我知道胃痛起来有多难受。这药都没法让快递送，是处方药，我回去拿了我妈的处方才买到的。你试试看。”

林小鸷一边痛一边笑：“你真是个傻孩子……”

魏灼凝：“干嘛又骂我？”

“处方药哪能随便吃。”

“啊？是这样吗？”

“不过。”林小鸷握住药，对她说，“谢了。”

魏灼凝有点不好意思：“前后桌的说什么谢，太俗。”

为了给她拿个胃药，魏灼凝不惜翘课两次，林小鸷很难不多想。

这孩子是不是喜欢我？不然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小鸷长得好看又聪明，家庭条件出类拔萃，从小不乏追求者，但基本上都是雄性生物，她不喜欢。

她从来只喜欢香香软软的女孩子。

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感受到女孩子的好感，林小鸷开始放心思在魏灼凝身上，观察她有多喜欢自己。

观察了俩月，林小鸷基本上断定是自己自作多情。

魏灼凝对谁都挺好，有人让她帮忙她绝对不说二话，是个热心肠。

原来林小鸷对她而言一点都不特殊。

林小鸷鄙夷，没少在心中诋毁魏灼凝是中央空调。

为什么要讨好别人？别人根本没将你放在心上好么？

以前都没发现，魏灼凝基本上对谁都有求必应，久而久之，班上有几个女生非常喜欢使唤她。

早上让她买早餐，拎了两只手来教室，也不给她钱，就撒个娇说几句好听话，魏灼凝居然也没计较。

听到这里池凛有点儿不敢相信：

“你说的人真的是我认识的魏灼凝么？”

“是她，现在你肯定想象不到她初中的时候有多傻。自己家庭条件有限，还成天花冤枉钱。不过后来我训了她几次，她也想明白了。”

这么一说池凛想到了，先前魏灼凝在食堂还帮她买了根鸡腿，只是后来被徐一芳她们浪费掉了。

林小鸷看不下去魏灼凝做这种蠢事，放学之后拉着她去学校操场，好好聊聊。

“你做这些她们不会感激你，只会把你当佣人。”林小鸷直接跟她说，“你家里有矿啊，这么造。”

林小鸷做好了和魏灼凝掰头的准备，没想到魏灼凝将她平时的咋呼劲儿全都收了起来，半天没说话，憋到最后说了一句：

“我家没矿。我只是想有个朋友。”

林小鸷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让林小鸷心被戳了一下，有点痛。

“你在说什么鬼。”林小鸷有点气， “我不是你朋友吗？”

魏灼凝不可思议地“啊？”了一声：“你是这样想的吗？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

“我他妈……”林小鸷双眼一翻，将脏话吞了回去，怕吓到了傻兔子，努力撑起一张笑脸甜甜地说，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平时不都在和你互动吗？”

“我以为你在驱赶我。”

林小鸷：“……”

所以这倒霉孩子，其实本质上是自卑的。

想要获得别人的关注，本能地把自己降到尘埃里去，讨好他人。

她哪来的自卑情绪？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讨好型人格？

林小鸷渐渐对魏灼凝好奇，想要了解她，了解她的原生家庭。

魏灼凝发现了林小鸷在意自己，觉得不可思议。

林小鸷这种三好学生加三优美人，为什么会对自己在意？

不自信的情绪下，魏灼凝开始拉开和林小鸷的距离，将她往外推，甚至不再跟她说话。

林小鸷真的要被她气死。

不在意她的人她非得讨好，在意她的人她又开始抗拒？

魏灼凝越是抗拒林小鸷，林小鸷就越控制不住想了解她。

这时候，林小鸷一直没见过面的网友“桃花潭水”很精准地命中她的兴奋点。

“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叫魏灼凝？”

在林小鸷倒完苦水之后，桃花潭水居然直接说出了魏灼凝的名字，“我对她家还是挺了解的。”

林小鸷好奇：“你怎么会了解她家？”

“魏灼凝妈妈在我舅舅开的工场里上班，很勤劳，每年都能拿到优秀员工奖。”

林小鸷的确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魏灼凝妈妈的事，是在一家工场上班。

“还有呢？”林小鸷迫不及待想知道。

“还有啊，其他的事我没打听过，不太了解。但毕竟是我舅舅的员工，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打听起来还是很容易的。这样吧，找个时间咱们见见面，我可以给你提供你感兴趣的事情。”

那时候的林小鸷没有往别的方面想，一心想要解锁更多关于魏灼凝的事。

没想到被潭落一缠就是两年，从初三到高一这两年，让她心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