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已经习惯了对这群贵族说的话保持怀疑的态度，在他的眼里，一个之前还掌握着菲茨罗恩家族大量资源的公爵没有道理在短短几天之内就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然而眼前的这个人会撒这样的谎听起来还是有些离谱过头了，安格斯看了一眼菲茨罗恩公爵，毫不掩饰自己质疑的表情。

“到这种时候，我没有说谎的理由，你应该知道真正掌控菲茨罗恩家族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家族里的那些黑魔法师。”菲茨罗恩公爵的表情很严肃，“他们早就知道我在筹划着什么了，之所以之前没有采取行动，是因为他们在等待一个时机，而现在，他们给自己创造了一个足够好的时机。我们现在必须联手，他们已经等待这个机会等待了很久，为的就是重新夺回帝国的控制权。”

光是凭借过去的印象判断一个人是不是在说谎是蠢人的行为，安格斯沉默了一阵子，开始认真思考菲茨罗恩公爵所说的话里究竟有几分可信。他和几个菲茨罗恩家族的黑魔法师打过交道，知道这群人活了很久，而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之中，最热衷的事情就是摆弄那些阴谋诡计。公爵虽然足够聪明，也具备一个野心家必须得有的胆识，但和那群黑魔法师比起来，恐怕还差得远，他的计划确实有可能早早就被菲茨罗恩家族的真正掌权者知道得一清二楚了。而眼下他明明有机会趁着帝都的混乱做一些更有价值的事情，但他却只是留在皇宫里，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人，这一点似乎也印证了他的说辞。

“这么直白地告诉我你的处境不像是你的作风，让我知道你现在手里没有筹码，反而需要陛下的保护对你而言没有好处，”安格斯没有放弃继续质疑菲茨罗恩公爵，有时维持这样的态度，他才能从对方口中套出更多信息，“我怎么才能知道这不是你为自己开脱而编出来的谎话？”

“如果我要杀了诺兰，就不会亲自带你去见他，让你知道他的情况，”公爵轻笑了一声，随后反驳了安格斯的说法，“我不会两手空空就和你做交易，你和你支持的那位国王陛下需要我的帮助。平息一场暴乱并不是只要调遣帝都的护卫队就能做到，你们需要帝都各个势力的支持，而我，恰好掌握着这样的人脉。”

安格斯不可能忘记贝克特帝国正面临着什么样的危机，除去盘踞在国内的势力，在帝国之外，诺兰的姐姐黛拉也随时有可能召集一支军队向帝国宣战。这场暴乱持续得越久，帝国就会陷入越发危险的处境，而随意派出军队镇压那些民众或许能在短时间里起作用，但很快，心怀怨恨的人们或许很快就会重新掀起一场更大的动乱。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场暴乱的根源根本就不是什么教会的猎巫运动，帝国内部堆积了太多的问题，而帝都的现状，实际上就是这些问题的集中爆发。

如果说公爵的手里真的掌握着帝都各方势力的人脉，那么在解决这场暴乱的这件事上，他恐怕的确是不能缺少的一个盟友。

安格斯知道自己没法再虚张声势下去了，菲茨罗恩公爵比他更清楚那份人脉对于帝都的局面来说到底有多大的作用，这给了公爵足够的谈判底气。皱眉犹豫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您大可以和国王陛下本人来商量这件事，我不过是为皇室供职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医生而已，从陛下那里，您可以得到更多您需要的东西。”

“我不希望陛下知道这件事，医生，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一次私人协议，”公爵没有对自己的目的做更多的掩饰，他从衣兜里取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安格斯，“这里面记录了我在帝都各方势力中的眼线，以及一个小小的信物。如果离开了皇宫，我可能会面临危险，所以我希望你拿着它去找到这些人，只要看到信物他们自然会知道派你去的人是我。建立这些人脉花了我不少工夫，在看到信物之后，他们就会动手，彻底摧毁那群黑魔法师在某一股势力里的力量。等到我得以完全掌握菲茨罗恩家族的时候，我的这些人脉才会帮皇室处理帝都的残局，甚至……还会帮你支持的那位主教得到教皇的位置。”

明明菲茨罗恩公爵递到他手中的信封很薄，但安格斯却觉得它有着沉重的重量，轻声叹了口气，他抬眼看向了公爵：“在这件事上，我不得不承担风险，但受益的人却是国王和主教，为什么您觉得我会接受这样的交易。”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啊，医生。”公爵的眼中似乎有嘲笑一闪而过，“你什么权力都不想要，只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