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心肺好像都吐了出来，第一次如此深醉，真的好难受。头脑却异党清醒，好像专门消醒过来体验这份痛苦。

关闭在卫生间十几分钟，曾奕想了好多好多事。

祝俊来敲门时，曾奕坚决制止了英子开门。

“你回去吧，曾奕她没事了。”英子照着曾奕吩咐说。

“开门让我进去，我看看曾奕。”

“我很好，正在洗澡，你回去吧。”曾奕说着顺手将卫生间喷头打开。

“你真的没事？”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见。”

祝俊门外站了一会儿，脚步远去了。

曾奕抬头将流水关掉。

“干么不让他进来，你都吐成这个样子了？”英子瞧着曾奕苍白的脸色心疼说。

曾奕撩下蓬乱的头发，仰头说：“体面。”

很小的时候，妈妈将曾奕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系上好看的蝴蝶节，给她穿上干净漂亮的衣服，对她说：女人什么时候都要讲究体面。

小女孩的体面，北京人的体面，女人的体面。

邹爽说，女人配对男人，本质上就是一个字：赌。人生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来到世上走一遭，幸好生得漂亮，也要打扮漂亮，活得漂亮，愿赌服输彼此好看，撒泼耍赖啼哭烂缠，从来不是曾奕的选项。

第二天清晨，祝俊提早来到女生楼下。几分钟后曾奕从楼里出来，祝俊眼睛骤然一亮。

粉底轻涂峨眉淡扫，粉颜丹唇眉目如画，一身明黄风衣松掩黑裤长腿，曾奕仿佛从时尚偶像剧中跨屏走出，背后整座女生楼亦显得熠熠不凡。

祝俊看得怔了，曾奕走近嫣然一笑：“傻看我干么？”

“你好漂亮。”

“我一直就这么漂亮。”曾奕挎上祝俊胳膊，笑着问：“早餐想吃什么？学校吃还是到公司吃？”

“听你的。”

“那我们吃豆浆大王好不好？我打电话叫小罗了，八点半过来接我们，上午谈判小组还要去亿腾。”

“好。”

与亿腾谈判进行加速，几轮激烈讨价还价，亿腾出价五千万，收购海欣所有股份，海欣并入亿腾平台与内容事业群下属凌腾公司，海欣股东拥有凌腾公司10%股份。海欣员工凌腾公司全部接收，收购后六个月内薪金待遇保持不变，不做裁员。

相对之前六千万收购海欣80%股份，亿腾现在的条件无疑苛刻了很多。但是迫于股市低迷投资形势继续恶化，综合各种因素考虑，海欣大股东最终接受了现实，与亿腾达成收购协议，只待亿腾负责这一块的王总下周从国外考察回来，即可签字执行。

海欣股东内部，赤水花科两大股乐抛售全部海欣股份离场，同时愿意转卖所拥有的凌腾股份份额。

出人意料，邹爽愿意接收吃进赤水花科转让的凌腾股份。如果海欣套现所得现金不够，她愿意追加资金购买。

“和亿腾缠斗已成过去。必须承认，亿腾是国内目前前景最好、最能赚钱的公司之一，亿腾的股份值得长期持有。赤水花科愿意转让，这是个非常难得的A++机会，抛去戴道德眼镜和情绪，我建议你们能买进多少就买进多少。”电话视频里，邹爽对曾奕祝俊如是建议。

“好的投资机会，赤水、花科为什么要放弃呢？”祝俊问。

“赤水做投资、花科做地产，这两个行业都是极占资金，追求资金周转率，银行现在对地产信贷紧缩，花科现金一定很吃紧，否则不会这么心急火燎和亿腾签约，赤水和花科基本绑在一起的。”曾奕说。

“我想一想。”祝俊说。

“我也想想。”曾奕说。

“不急，你们有一个星期时间考虑。我刚才说的，也只是建议，投资有风险，出手需谨慎。”邹爽把该说的话都说到了。

关掉视频，祝俊转头问：“你怎么想？”

曾奕问：“你呢？”

祝俊说：“我肯定不会去凌腾做什么副总，凌腾的股份可有可无。”

曾奕问：“凌腾副总待遇不低，多少研究生做梦都想争这个职位。”

祝俊笑笑：“我受不了别人管，要么做学生，要么做老大。”

曾奕说：“海欣没有了，大学也读完了，你不去凌腾，你想做什么？”

祝俊说：“我想读书。”

读书？曾奕第一反应就是许欣读研，祝俊要跟着陪着许欣读研。

“哦，读书还是读研？想读什么书？国内还是国外？”曾奕问。

祝俊说：“还没有想好，我想深造充电，感觉这两年赚钱开公司，我的积累都被掏空了。”

曾奕不同意：“怎么会呢，我感觉这两年学到了更多。”

祝俊说：“还不够，公司规模才到一百我都手忙脚乱力不从心了，而且这种模式做这些内容，我已经厌倦了。”

“那你想做什么内容？什么模式？”曾奕问。

祝俊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所以想把心静一静，看一看学一学想一想，了解这个世界最前沿发展到了哪里，发现自己感兴趣的到底是什么。”

曾奕不相信：“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兴趣？”

祝俊说：“别人都说我有主见，猴子他们一直把我当老大，其实我是个乖孩子，从小习惯听父母的话、老师的话、长辈的话，要我好好读书我就好好读书，要我做出哥哥的样子我就当好哥哥，说学计算机有前途我就选报计算机，我一直听话一直做得不错，一直被表扬，于是在表扬中继续做个乖孩子。我不知道自己天生是乖孩子，还是忠于这个人设做了乖孩子。很多时候我挺想做坏小子的，打一通宵游戏，逃课玩上一天，尝试一下早恋，捉弄一下讨厌的人，高中分班我想选文科，那时我想做的职业就是当图书馆员，单纯、安静，看不完的书和杂志，随时可以检索全世界的信息，可是父母老师都说男孩子学文科没有出息，直接按理科-计算机的道路给我规划人生，图书馆员的梦我都没有给人提过。从幼儿园到大学，表面看一帆风顺，照着路标指示一路走过来，只是好像没有一个是我主动选择的。”

“真想不到，你之前为什么不给我说？”曾奕说。

祝俊说：“最近这两个月，我看了这一堆书，回头反省，才有了这一堆想法。”

“怪不得，你恋爱也那么被动，我活蹦乱跳勾引了你两年，你才不情不愿上了钩。”曾奕半开玩笑说。

祝俊说：“不是那样的，上大学后好多了，灵魂交友是我自由做主，第一次为梦想而奋斗，就是和你一起做的。”

曾奕说：“早知道你这样，我也就不装了，就和你一起玩坏孩子的游戏了。”

祝俊笑：“怎么玩？”

曾奕说：“吃喝玩乐呀，你没听说过么，越堕落越快乐，同有缘人做快乐事，管他什么禁条禁忌，把想玩儿的全都玩一遍，老了不后悔，玩不动了再转型。”

祝俊问：“和我在一起这么呆板这么辛苦后不后悔？”

曾奕说：“有什么后悔的，我的路都是我选的。人生剧本有一万种可能，时间线里我只能走一条，更何况，你是我迄今遇见的最帅的男主。”

祝俊笑说：“你真会让人开心，这两年我五分之四的欢笑都是你给的。”

曾奕也笑了：“我希望我们是轻喜剧么，如果有一天你想换女主，想上演纯爱剧，我就谢幕转场。”

终于触碰到这个问题了，两天来两人不约而同回避的。

看着曾奕强压泪波故作欢颜的样子，祝俊疼爱又怜惜，脱口而出说：“曾奕，你也读书吧，我们一起选个好学校。”

曾奕很意外，想了想慢慢摇头：“我不想再读了，挑你愿意去的学校吧。”

“为什么？读研对你来并不难，也不用担心钱了。”祝俊急切问。

“我没有读书的心了。”曾奕说：“我不是做学问的材料，对我来说，读研读博加成有限，一读又是两三年，女孩子青春很短暂的，我的心已经野了。”

祝俊闪过失望的表情，曾奕看到心里小小感动，反过来劝祝俊：“你想学习不一定进学校啊，在职读研、短期进修都可以啊，国内转转国外考察，和各行各业的精英多接触，可能对你帮助更大。有灵感有想法了，可以随时展开项目，现在我们有资本，不用再求人，百分百全资百分百控股，公司设北京也行深圳也行，你想搞什么模式就搞什么模式，想怎么创新就怎么创新，目标节奏全都按你的意志来，你不想做或懒得做事都交给我，对了还有猴子，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比以前更好，比灵魂交友要好上一百倍！一边实现梦想一边赚更多的钱，你说好不好？”曾奕眼里闪着兴奋期待的光。

曾奕说的很诱人，把自己放得很低，祝俊很感动，但是曾奕所描绘的不是祝俊想要的。祝俊认同沈晨星所说的，现在时代要做高端的事情，博士学历是标配，他知道自己的知识储备能力素养都远远不足，他想沉下心用几年时间扎扎实实打好基本功进而脱胎换骨，然后像马斯克那样，痛痛快快地照自己的梦想活一回，他必须要先找到梦想和拥有实现梦想的能力。他不想只做一个国内土财主，金钱与享受对他来说也没有太大的诱惑力。

祝俊没有应答。

曾奕明白了祝俊的心意。

这是祝俊感情钟摆摇到曾奕这边最后一次努力。如果曾奕答应，他和曾奕可能真的就要满世界寻找两人都愿意一起读书的地方了。

这也是曾奕最高诚意最大限度的挽留。

可惜，鸟儿欲飞森林，鱼儿思想深潜。

两颗心都一样惋惜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