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百里芸和西门静就出发了。而百里芸，要再次踏上草原，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得。眼下微风徐徐，天津卫已经很热了，但是百里芸心急如焚，她要急切赶到那个地方，那个她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地方。

大同，集宁城，七娘子城，乌兰察布，这一串名字，加上十年的经历，构成的含义，叫做故乡。

在山东菏泽，锦若一身夏装，丝绣的内衬展示出他因为劳苦奔波而纤细的身体。锦若有些奇怪，为何会姚文昌会将他约在这个湖上。锦若虽是北人，还是很喜欢菏泽这个有河穿越城池的地点，至少没有看上去那么酷热。今年大旱，从冬天开始一直到现在，天下就没下过雨。锦若从南到西再到北再到东，几乎跑遍了整个世界，这片有水的地方在他看来，就是圣境，至少这片土地的人，有水，就可以种植。

姚文昌的船从对面过来，锦若看着他们搭着板子走过来，特别是身后的一个围着黑袍遮住眼睛的人十分扎眼。锦若已经明白那是谁，还是对姚文昌一抱拳：“姚副将千里迢迢辛苦，今日过来最后确定，却不知道姚副将想要知道什么？”

姚文昌并不说话，而是将黑衣人引过来，看着对方脸上层层战疤，锦若已经大概知道那是谁。黑衣人嘿嘿一笑：“锦若公子，你说你带着大明印玺，却不知奉哪个王名？”

锦若哈哈一笑：“花马刘？你说话未免太不客气。其实杂家也不想说杂家曾经为崇祯皇帝当过差，此次前来，也不是哪个王爷的命令。只是现在姜瓖在北国已经叛乱半年，如今郑成功正在南国意图北上，而大西军正准备北进。这天下第一功究竟会不会落在尚在陕西蛰伏的吴三桂手中，还真是个问题。”

刘泽清脸色一变：“你怎么认出本帅的？”锦若哈哈一笑：“花马刘，你也是大同人，杂家也在大同做过监军，还不知道你的底细？杂家其实过来只是和姚副将说两句而已，也不指望他能做多大的事情。毕竟济尔哈朗天下名将，平定两广的李成栋都死在他的手下，一般人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刘泽清哈哈大笑：“李成栋不过高杰麾下一员战将，就算他的头子高杰来见本帅，也不过举手敬礼而已，莫将本帅和他相提并论。”刘泽清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大明真要北伐？”

刘泽清当然清楚，北伐才是大明恢复疆土的唯一前途。当年江北四镇，真正北伐的只有高杰一人。若说刘泽清不如高杰，刘泽清心中不服的。如今在大清，他的地位并没有吴三桂、孔有德等人高。孔有德虽死，但是女儿被封为公主。而吴三桂至今是平西王。刘泽清才刚刚被封为三等子爵，大概是沾了郑芝龙的光。刘泽清十分愤怒，既然大清这么看不清自己，那么就让大清看看情况。

锦若哈哈一笑：“杂家只是一个太监，不知道太多，杂家只知道有一支军队从海上北上，如此而已。”刘泽清点头：“好，为了大明，属下愿尽犬马之劳。”

锦若说的是橘妙春等人的水军，可是刘泽清说的是鲁监国手下的水军，两人说的不是一回事，但是在大明所谓的意会的文风下，二人达成默契，喝完桌上一杯茶，分手离去。

于是在顺治六年七八月间，这场肆虐中华大地近半年的反正风潮扬起了最后的花朵。这场风暴以金声桓反正作为龙头，李成栋、姜瓖反正作为呼应。张永强控制榆林，刘泽清在山东，整个北方都有义士宣布效忠明朝，尊永历王朝为正宗。海上有郑成功的海上王国，西域有米喇印、丁国柱等回疆子民拼命挡住大清援军吐蕃军队，而永历王朝又收到大西军效忠军队，在军力、政治上完全占据优势。

但是永历皇帝和他的臣民并没有利用这个优势，只是在两广过着花天酒地生活，认为终于过上皇帝的生活。而这个心态，让他们走向灭亡。

姜瓖打算从大同逃走，做的第一个准备，就是到处四散的黑死病。

黑死病就是鼠疫，是草原闻风丧胆的武器，也是成吉思汗征服世界的工具。姜瓖知道大同锁钥七十二城堡已经被清军祸害的七七八八，所剩的汉人无及，于是让芍药释放出黑死。姜瓖告诉芍药，主要将黑死散放到大路周围，从而造成雁北交通困难的情况。

黑死降世，阴森恐怖。阿济格很快就发现派出去探查的斥候大多被感染了黑死。草莓虽然认识此毒，却无法解决，在草莓的建议下，阿济格赶紧勒令隔离感染者，防止黑死的扩散。

黑死扩散的结果是使阿济格被孤独的困在大同城外，哪里都不敢往外派兵。而因为黑死出现，喀尔喀蒙古也大量减少了运粮的部队。好在从南方运来的粮食逐渐增多，于是阿济格命令杀马充饥，勉强面前维持着清军围困大同的事实。

因为到处黑死，清军不敢轻易进攻，刘迁、刘永忠等人趁机从五台山下来，与接替耿敦的宣大总督佟养量做战。五台山是山区，佟养量的骑兵、炮兵都无法派上用途。

借着黑死机会，刘迁仗着自己火铳、马铳比清兵多，拒绝手下游击战的建议，和佟养量死拼。佟养量已经被压制在代州，动弹不得。

因为刘迁已经在五台山山区与佟养量缠斗了半年，眼看现在清军战力不足，清军的人数是他们最大的劣势，而刘迁同盟军张五常，可是长期在五台山上挖矿的矿工，有近十万的人数，绝对不怕佟养量。

阿济格在大同已经死守大同超过半年，军中过着凄苦的生活。但是阿济格以身作则，什么糕面、黍子糕、莜面这些原本八旗精锐原本不可能吃、非常抵触的东西，阿济格以身作则率先吃饭。好在因为周围爆发黑死，八旗精锐不敢乱转寻粮食，吃这些东西热量也是足够的。

阿济格已经收到城中人送来的密信，副总兵杨振威准备开城投降，时间定为半月之后。阿济格虽不知道杨振威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多尔衮在草原进展缓慢，因为黑死到处泛滥，多尔衮不敢行军太快，他手下的八旗精锐都是宗室子弟，是八旗军最后的苗子，不敢不慎重。多尔衮估计会从半个月后到达北方的集宁城。那么要么姜瓖逃到西面榆林，否则只有一条死路，阿济格坚信。

这一日黄昏，阿济格出来巡营，看到草莓正在给人分饭。阿济格走进，赶紧味道还不错。阿济格奇怪：“这是什么？”

草莓抬起头，笑着说道：“猪肉酸菜炖粉条子。”

猪肉不是蒙古人送来的，是吐蕃人送来的。酸菜是草莓自己研制的。而粉条，是大同的特产。

大同是最早吃粉条的地区，因为大同粮食产量很少，人们只能用豆子勉强充饥。但是在好年景，也有人用豆子做成粉条。当年何守孝和蓝书瑶在大同比试厨艺，何守孝就用过凉粉，是这种粉条的凉拌吃法。但是对于炖菜，粉条吃起来也味道很好。阿济格闻着食指大动，吩咐道：“给本王端一碗饭来。”

厨娘端来一碗黄糕，阿济格用筷子加上黄糕就这酸菜粉条就吃，味道还算不错，只是黄糕难以下咽，拉嗓子。草莓难过地抹了一下眼泪，曾经衣食金贵的阿济格，竟然也能吃这种土饭。因为阿济格是大帅，必须以身作则，只有他吃这种土饭，八旗士兵才会吃这种土饭。

刚吃了一块，有戈什哈前来报信。阿济格来不及吃，赶忙接过信件，命令草莓将剩下的菜和黄糕带回后帐。而阿济格则赶忙赶到帅帐，击鼓升帐。

终于等到这一天，八月二十八日夜，杨振威带着家属和两万余名官兵强开大同城的西门，向前方跑去。

杨振威一口气跑了十余里，就看到前方灯火飘渺。杨振威惊讶的看到阿济格那身厚重的战甲以及身后的战旗，阿济格怎么这么鲁莽，就这样冲入姜瓖的战区？

这时满达海走了过来：“杨振威杨总兵吗？”杨振威一抱拳：“不敢，末将杨振威。”满达海拿出自己的令牌给杨振威看了一下：“英亲王在前方等你。”杨振威心中奇怪，但还是跟着满达海走动。戈什哈带来两匹马，满达海与杨振威各骑一匹，向前走去。大约一刻钟，杨振威再次看到了阿济格的战旗，面前一员大将站在马上，周围数名战将围拢。二人下马，满达海上前下跪行礼：“英亲王，杨振威带到。”

杨振威看着对方高高大大的心中怀疑，阿济格走下马来哈哈一笑：“怎么了，光认识本王的铠甲，不认得本王了吗？”杨振威低头抱拳：“末将不敢。”

阿济格身边人不多，而杨振威带着两万人，这是个绝好机会。

然而就在这时，阿济格身后一片闪光。接着，一些身穿红黄色衣服的人突然出现。神武大宗从后面走到阿济格身边，与阿济格行礼：“英亲王！”

阿济格点头示意。

杨振威吓了一跳。眼看着面前无数金光闪闪的人，身穿异域服侍，手持重刀。杨振威才知道难怪阿济格胆敢带着几个人在西门接受他的投降，看来是有异人埋伏。杨振威赶紧低下了头，表示臣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