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忆雪走到拐角处，回身看了眼主宅前空落落的院门，脸上温婉的笑意瞬间消失，眼睑隐带着一丝为难。

沿着小路左转，远远的看着自己的院落，白雪覆盖下，别有一番韵味，稍稍停顿半晌，这才快步走过去。

到了屋门前，便能隐约听着后院传来忆寒、成益两人的吆喝声，忆雪有些低垂的眉眼，这时才微微上翘。

推门走入屋中，一股子浓烈的药香刺鼻扑面，原本已经适应的味道，因着从清新空气中过渡，骤然变得异常难忍。

内室传来一阵压低声音的交谈，忆雪听出了是母亲，和旁人在闲聊，迟疑着走进内室。

屋子里一老一少，两人正围坐在暖炉旁，见到忆雪进来，原本正低声轻谈的老人，双眼微眯：“五房那人如何应答的？”

忆雪听老人询问，忙走过去，挨着她身边坐下，这才看清坐在一旁的是那个寡言少语的艺兰。

艺兰既不是府里的下人，却也不属于吴府的一员，只因着同老夫人有着一些关联，这才甘愿帮着做事，只是平日里既不以仆人身份自称，也没有主人架子。

一时忆雪只当她为远房的姐妹，也还算敬重。

自打她嫁给了忆寒，忆雪这才对她亲厚起来，毕竟是自己的弟妹，怎么也不能太说不过去。

此时相见，忆雪嘴角堆起浅笑：“原想着妹妹还要几日才能回来，看来准备的那些衣料现在就要异主了。”

艺兰颇有些波澜不惊的看着忆雪：“谢嫂子惦念，事情比想像中顺利很多，方才提前几天赶了回来。”

“查妥当了？”忆雪忍不住开口询问。

艺兰看了眼老人，轻轻点头：“大夫人一直同血族有着牵连，我一直追到北方部落，才查清楚大夫人一直派人遣送的物品，竟然是灵花的花瓣，想是得知血族祖母身子骨越发的虚弱了，这才送些宝物。”

“什么？文惠竟同血族有牵连？母亲？这？”忆雪惊讶的转头看向老人，一脸的难以置信。

其实也不怪她太过惊讶，毕竟一直同血族交易的明明是她们，怎么文惠就插手进来了？难不成血族在到处撒网？四处拉拢？若真是这样，那文惠岂不是也知道了她们的弱势？

“血族二少，又怎会是这种浅利蒙心的主？于大夫人那，自然有他所需的，而于我们，才是真正的合作，要知道吴府可是有百余年前，便一直是血族的合作伙伴，其余人又如何能攀比的上？”老人收回贴近暖炉的双手：“这人若是老了，血脉也不流通了，若不是借着外力，怕是半晌也回不过血来。”

“老夫人说的是。”艺兰听着老人话外有话，心中领悟着，低声迎合。

“让你顺带寻找的药物可都查探好了？”老人看向艺兰。

艺兰身穿单薄的青花长裙，长发归整的束于脑后，明亮的双眸中，总似夹杂着些许的忧伤。

“都备妥当了，只等着我处理好了，便可以使用。”艺兰眉眼低垂：“只是……”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老人满是褶皱的双眼轻轻敲击着膝盖：“我自有用处。”

“是，小的逾越了。”艺兰语音低柔。

“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也累坏了，先去歇歇吧，手头的事暂且放放。”老人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怜惜。

察觉到老人态度的改变，艺兰在心中缓缓叹了口气，半晌才迟疑的盯住老人：“老夫人，明日，我想出府。”

老人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忆雪：“你既入了我们吴府，实没必要这般见外，以后也别兀自唤我老夫人，显得不甚亲厚。从现在起，就跟着寒儿，唤我为娘亲，也就是了。”

艺兰听着老人的话，明显一愣，一向平静无波的双眼骤然浮起一丝波动：“老夫人，这……”

“难不成我这老太婆，还值不得你一声轻唤？”老人嘴角噙着抹释然的浅笑：“事情过去了，也就算了，难不成我还真要惦念着一辈子不成？”

“谢谢，娘……娘亲。”艺兰明显有些激动，看向老夫人的目光中满是感激。

艺兰想到父亲临死前，依然没有闭合的双眼，鼻子一酸，泪水险些滑落。

当年，在血族同三大部落硬碰碰时，吴府本是明哲保身，并不会被卷入其中的，却因着她父亲一时的利益熏心，将吴府压制血族的万古藤根盗了去送予血族，也就不会导致最后，吴府的家破人亡。

打从有记忆起，艺兰就没有一天不是在为了偿还这笔债，而忍受着所有的苦楚。

现下，老夫人终于愿意原谅了，她的心里却渐渐弥漫着掩饰不住的失落。

为了弥补父亲当年的过错，她已经付出了太多，也舍弃了太多，而如今她究竟剩下些什么？看着老夫人不时流露出精明的双眼，艺兰知道，她所谓的原谅，同自己理解的并不全然一样，若是自己今后真无半丝利用价值，在这个家中，她究竟还有什么可以立身而安的分量？

“明个，且让忆寒陪同你前去吧，也算了了你的一桩心事。”老夫人双手相交着轻拍，仿似弹掉沾染的灰尘般。

“嗯。”艺兰应着站起身，微微弯身行了礼后，方才转身离开。

看着她出了屋子，忆雪这才忍不住抬手挎住老人的手臂：“娘，你真能放得下当年的事情？”

老人侧头看着她，脸上浮起一抹苦笑：“让我忘却了你爹爹当年的惨死？你觉得我能办得到么？我穷其一生，也要为你爹爹报仇，这是我毕生的心愿，又岂会轻易改变？”

老人说着，抬手用力捶了捶胸口处：“我只要一想起你爹爹当年血肉模糊的样子，我这里就如同针扎般的疼。若不是因着她爹爹的背叛，若不是因着这几族间的纷争，你爹爹现在只怕仍存活于世，安详天年。”

“娘……”想到爹爹，忆雪心里有些难受，那么健朗的人，就那样离开了人世。

“雪儿，你放心，娘一定会将益儿双手捧上东方部落族长的位置，我一定要亲眼看着其余部落全数为你爹爹陪葬，才能安心离去。”老人说着，转头看着窗外明媚的天气：“老头子，你且再等我一等，待到将一切都处理好了，我就去陪着你，你莫要着急，快了，就快了……”

艺兰回到自己的屋子，关紧屋门，这才快步走到床前柜子，从暗格里摸出一个不大的纸包，看了眼半敞着的窗子，没再迟疑，灵活的从窗子一略而出。

轻盈的站在后院，脚尖微点，几个跃步出了院墙，直奔着三房的院落过去。

白日里使用轻功，于艺兰而言，稍有难度，要小心着不被人发现，就必须要速度极快。

娴熟的沿着侧门进了三房院子，艺兰看了眼后院高壮的树上空落落的，快奔了过去。

走到后窗，抬脚探看，就见屋子里纤弱的身影正颓然的趴卧在床上，闭目养神。艺兰看了眼紧闭的窗子，抬手轻轻敲了敲。

听到响声，屋子里的人慌忙坐起身子，待看清窗外的来人时，脸上骤然绽开灿烂的笑意。顾不上穿鞋子，快速从床上跳起，奔到窗前推开窗子。

艺兰抬手撑住窗沿，快速跳进屋子。

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的少女，不由红了眼眶：“姐，我回来了。”

凝香抬手握住她的手臂，细细打量着她的脸庞，半晌，才扯动嘴角：“怎么又瘦了许多？”

“我没事，姐，你身体不舒服么？”艺兰很是关切。

“先不说我，倒是你，事情办得还顺利么？你这般冒失的过来，老夫人不会察觉么？忆寒少爷对你可好？在那生活的还如意么？”凝香一连问了许多，边说，边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

艺兰连连点头应下：“姐，我挺好的，倒是你，我真的放心不下。”

“我也挺好的，你不要担心我，再误了大事。老夫人太过精明，你一定要万事小心，千万不可出了差池。”凝香很是担忧的看着她。

“姐，明天，你依然不去么？”艺兰迟疑着询问。

“你去就好了，若是我也走了，听怕会被人察觉，爹爹他在天之灵，会理解的。”凝香说着，赤着脚下地，小跑着到了桌子前，拿起上面的盘子，重又奔回床上：“我早上时做的，也不知你会来，还没吃饭吧？先吃点垫垫肚子。”

“姐，明天忆寒会同我一起去上坟，你说我是不是……”艺兰看着凝香。

“忆寒少爷是个好人，你若是如实同他说了，倒也不妨，毕竟他是你夫君，未来相伴一辈子的人。”凝香没有丝毫犹豫：“只是不要提到我了，不然只怕会牵连到你们。”

“我懂。”艺兰说着，从袖间掏出一个不大的纸包：“姐，这是我在北方部落时，看着合眼的饰品，你且收下，等今后，我有了晶，自然会换好的给你。”

“艺兰……”凝香看着她，心里涌起阵阵暖意。(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