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郁的身影渐渐透明，直到消失不见。

云翼心里一动，想要施法已经晚了。只是瞬息之间，五彩光晕散去，云翼冲进圈内，只见绿色的草地上，只余下一面青铜色的昆仑镜，而那方才还躺在地上的人已经了无踪迹。

“小郁……”云翼痴痴地望着那面镜子，掌中的真气渐渐涣散。

紧接着，天地之间又是一阵风起云涌，一阵气浪排山倒海而来，仙云族众人都被冲散开去。

“不好，迷魂结界已破！”云翼沉声道。

众人面色突变。

忽然，空中出现一列列仙兵，一阵阵笑声扑面而来，震得众人几乎站立不住。

忽见一黑衣女子手持玄女石，立于阵前。另一只手衣袖一挥，昆仑镜已在她的手上。

“九华余孽！做了一千年的缩头乌龟，今日也该有个了断了！”

一旁的烈火星君朗笑一声，忽然飞身而下，径直跪在了云翼身前：“属下参见慕音上神！”

仅仅一句话，犹如千斤巨石，压在众人身上。

风敖颤抖着站起身来，指着云翼厉声道：“云翼，你……你竟然是天界走狗，枉我仙云族人如此信任你，尊敬你！你这样做，对得起族人吗？”

云翼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

忽然，一道黑光打在了风敖身上，他的人已经飞了出去，撞在一旁的石壁上，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哥哥，你，你怎么样？”纤月扶起他，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她怨恨地望着云层中的木香仙子。

木香却并未看她，只是冷冷开口：“星君，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

白芷郁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的她被困在一团迷雾之中。四周除了白茫茫的雾色之外，什么也没有。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好害怕，不断地奔跑，但无论她走到哪里，这浓雾都紧紧跟着她。

“翼哥哥，娘，爹，你们在哪儿？”泪水如泉水一般流下，“你们都不要小郁了吗？”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牵住了她，掌中的温暖让她渐渐安静了下来。白芷郁慢慢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一双星辰一般的眸子。

丰神俊朗，眉眼如画。他依旧是世间最潇洒脱尘的月华上仙，依旧带着初见时浅浅的笑。

“风明秀——”她的声音莫名有些迟疑。

风明秀似乎松了口气：“小郁儿，你可算醒了。要不然，我的手都要被你捏断了！”

白芷郁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了手，“对不起……”

风明秀唇角微勾，欺身上前：“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白芷郁咬了咬牙，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大声道：“对不起！听到了吧？”

风明秀“花容失色”，大叫道：“你就是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吗？”

“救命恩人？”

是啊，她不是才与翼哥哥成了亲吗？怎么一转眼就到了风明秀这里？她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是一片桂花林，一树树的桂花闪动着点点光华，宛如九天之上的银河一般。

“这里是……”

风明秀已经站起身来：“这里是月华宫！”

“月华宫？”白芷郁大惊失色，“我为何会在这里？”

风明秀一脸无奈地摊摊手：“我也不知道。前日，我去天宫参加仙宴，回来时便见你躺在此处了。”

“不行！我要回仙云族！”

她说着就要走。风明秀却并不拦她，只是冷冷道：“恐怕你回不去了。”

她停下脚步望着他：“为什么？”

风明秀皱了皱眉，似有不忍，终是上前抱住她，柔声道：“郁儿，仙云的事，你就当做是一个梦吧。以后，这月华宫就是你的家，我会好好对你的！”

白芷郁怔怔地望着他：“风明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仙云族怎么了？我爹爹怎么了？”

风明秀松开她，轻声道：“仙云族已被天界所灭，你爹他为了救你，被昆仑镜的法力反噬，已经不在世上了。”

白芷郁犹遭五雷轰顶，险些栽倒在地。

风明秀一把扶住她：“郁儿，你还好吗？”

白芷郁只是呆呆地望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忽然，她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那翼哥哥呢？”

风明秀望着她眸中闪烁的光华，叹道：“你说的，可是青丘狐族的慕音上神?”

白芷郁点点头，满眼期冀地望着他：“他说过，他会救仙云族的！”

风明秀冷笑了一声，道：“带领仙兵攻入仙云族的，正是慕音上神的手下烈火星君。三日前，天帝为褒扬慕音之功，特召开群仙宴，还要将自己的女儿云娆公主许配给他呢！”

“你说的烈火星君，是不是面色似火，怒发冲冠的那一个？”

“你如何知晓？”

白芷郁只觉胸中郁结无比，极端的愤怒在胸腔之内横冲直撞，忽然喷出一口血来。

原来，符禺山上的舍身相救，不过是他的阴谋诡计。

仙云族内的洞房花烛，也只是她一个人的幻梦。

为什么？她最最信任的人，却偏偏害得她家破人亡，族灭人散？

“郁儿，你没事吧？”

白芷郁一把挡住了他想要为她擦去鲜血的手，狠狠道：“他，现在哪里？”

“你……要去见他？”

她的眼中只有仇恨与愤怒：“我要去，杀了他！”

风明秀冷笑道：“你是要去杀了他，还是去送死？还是说，你仍期望他对你念念不忘，好与他再续前缘？”

“你！”白芷郁紧咬着双唇，拔剑就要向他刺去。

风明秀闪身避过，抓住她握紧的手，道：“虽然他此刻已是天帝的东床快婿，但你与他毕竟有缘在先，说不定他会对你手下留情呢？”

白芷郁举刀便砍：“风明秀，你若再这样，我今日就先砍了你！”

风明秀连忙跳开，边躲边叫道：“郁儿，你别生气嘛。不过，你这样去找他，不是送死是什么？”

白芷郁追得累了，扔下长剑，哇哇大哭起来。

风明秀顿时慌了手脚，劝道：“就算你抓不到我，也不用哭鼻子吧？大不了我牺牲一下，让你砍一刀怎么样？”

白芷郁哭得更大声了：“风明秀……我是不是很笨？都是因为我，我的族人们……才会死……可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该怎么办？”

风明秀摸了摸她的头发：“傻丫头，你也知道自己很笨啊？”

白芷郁伸手就要打他。

“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风明秀帮她擦了眼泪，道，“你若想报仇，眼下正好有一个机会。十日之后，便是慕音上神与云娆公主的婚期。到时候，你化作仙婢混入洞房，还怕没有机会动手吗？”

“可是，仙宫之中守卫森严，我怎么能混进洞房？”

风明秀笑道：“你忘了，我是仙界之中无所不能的月华上仙风明秀吗？这种事情还不是小菜一碟？只是你这么笨，不知道能不能在十日之中学好仙界礼仪，着实令人担忧啊。”

白芷郁却意外地没有生气，只是看着他认真道：“谢谢你！风明秀。”

“遇上你这么个笨丫头，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他忽然皱眉，“不过，你不会因为这样爱上我吧？”

“你猜呢？”

“会？”

“你再猜？”

“……”

次日清晨，白芷郁坐在石凳上，望着面前一大堆书出神。

“怎么？这样就被吓到了？这些不过是我从仙经阁借来的仙规仙仪。”

白芷郁扶了扶差点掉在地上的下巴，道：“这些，全都要背完吗？”

“当然……不用了。”风明秀笑道，“不过你多看看，万一遇到个突发状况，你也好有个准备。”

白芷郁这才缓过神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那请问月华上仙，我们从哪里开始学起呢？”

风明秀施施然找了个地方坐好，道：“所谓仙婢呢，就是伺候神仙的婢女。但是呢，由于什么这个群体十分特殊，他们基本不用吃不用喝，不用洗澡不用睡觉，甚至连茅房也不需要去。想做什么，也只用捏个诀、念个咒就解决了。”

“那还要仙婢做什么？”

风明秀微微一笑，道：“你若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天界的神仙不论仙位高低，都有自己的仙婢。一来神仙们六根清净，心无旁骛，仙宫之内的日常杂务像清扫、浇花、除草一类的事情不可能面面俱到，二来身边跟着一两仙婢也是一件十分体面的事情，所以……”

“既然这样，那你这月华宫怎么不见一名仙婢？”

风明秀道：“本上仙向来独来独往，最讨厌有人跟着了。”

“是吗？那我要是遇到天界的神仙，都应该行什么礼仪？”

“见天帝、帝后，需以跪礼；上神、上仙，需以屈膝礼；而其他仙人，只需颔首即可。具体动作书中都有详解，你只需自行参透即可。不过，要成为一名真正合格的仙婢，还需最重要的一点。”

“哦？是什么？”

风明秀道：“人间的帝王要做什么，只要吩咐婢女一声就行了。但神仙追求的是纤尘不染，总的来说，就是意在言外。作为仙婢，就得时时领会神仙们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白芷郁惊道：“这也太难了吧？”

风明秀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以为仙婢是谁都能当的吗？”

于是，接下来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风明秀坐在案前，正凝神看书，忽然一阵怪风吹来，案上的书页被翻得七零八落，有的已经被吹到了地上。风明秀微微蹙眉，似有不悦。

忽然，一件披风落在他的肩头：“夜凉如水，上仙当心着凉。”

“我的意思是……把书整理好……”风明秀叹气摇头。

“啊？哦……”

经过了几百次循环往复的猜测与磨练，白芷郁总算摸到了一些窍门。比如说，她会在风明秀打哈欠时，适时披上披风；当风明秀练完仙术后，奉上一杯清茶；赏月之前，摆上点心和水果……

但也正因如此，她虽心里千万个不情愿，却不得不当了风明秀随叫随到，不对，应该是不叫自到的贴身小婢女。

好在十日的时间并不漫长。转眼便到了慕音上神与天帝之女云娆公主成婚的日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