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卞之琳《断章》

如果时光倒回十七岁那年，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我想对我喜欢的女孩说，你就是你，是这世上唯一的你，很多人再像你，却终究不是你！

只是这一切我都没有机会告诉她，这些年，我习惯了没有你的日子，习惯了在很多女孩之间周旋，没有人会想到，十七岁的我，也曾在那女孩面前轻易红了脸。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站在操场上闭着眼睛大声尖叫，篮球差点砸中她的头。

我刚好经过，顺手把球拍开，然后她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的眼睛大而有神，鼻子和嘴巴却很精小，五官不算很美，搭配在一起却看着很舒服，她一笑，你就觉得你的世界都亮了。

她与我幼年时见过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那时的我总是固执的以为，我们曾经见过。

我从来都不会想到，我们的遇见，不过只是别离的开始。

她叫沐雪，很好听的名字，我却总以为叫她‘湘湘’是最合适的，因为只有彼此亲近的人，才能呼唤对方的小名，我渴望成为她亲近的那个人。

我九岁的时候，就喜欢这个女孩，喜欢这个有很多故事的女孩，她的眼睛深如幽潭，迷一般的感觉，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

人长大了大概性子也变了不少，现在的她很开朗，虽然面对我的时候总是表现的温柔和善，对别人却大不相同。

那时候沐雪和安雅闹得不可开交，两人一言不合都能打起来，扯头发咬胳膊什么的，女生打架的场面简直不堪入目。

为了维护沐雪在我面前塑造的良好形象，我只好假装不知道。

“胳膊怎么了？”之前看到她们在一起，一转眼胳膊上就是一排牙印，想来刚才必有一场恶战，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这个啊！这是我自己咬的，你看，像不像一块大手表？！”她得意的伸出胳膊给我看，脸上是一派天真的模样。

我当时的内心戏是，‘你家手表带胳膊上啊？’

“像！挺像的！”我乐呵呵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胳膊上的那排牙印上，心没来由刺痛了一下，“多疼啊！下次你咬我好了！”

“白痴！”

她小声骂了一句，脸上露出小女生的娇羞之态。

所以人要那么聪明做什么呢？跟自己喜欢的人斗智斗勇，又能得到什么呢？

针锋相对的那不是爱，是愚！

那时我年纪小，不懂的事情太多，我以为牵了谁的手，就能跟谁一起到永远。

可世间总有那么多变故，让人无力承受，不然我该怎么理解，前一秒还对你温情微笑的恋人，转眼间却陌生的仿佛从不曾认识。

我又该如何才能接受，自己心爱的女孩亲吻别人的唇。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陆文轩，偏偏是在那种情况下，那一瞬，才察觉自己有多天真有多幼稚，这世间到底什么才是永恒不变的，是人心的贪念还是世俗的诱惑。

我一步步向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我明知她是一个无底深渊，可我除了义无反顾的跳下去，竟别无他法。

“所以，能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吗？”

我一心想在这段感情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出路，可她却毫不犹豫的松开了我的手。

“他长得比你好看、比你会讨女孩子欢心，最重要的是他从来都不会问我这种愚蠢的问题！”

如果爱情可以比较，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可借口终究不过只是借口。

我该如何相信，这便是我心心念念想要拥抱的女孩！

我输给了陆文轩，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输给了他。

我原以为我会恨她，恨到此生都不想再提起她，可我还是想她，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去找她，可一想到她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又觉得这一切都没有必要。

直到后来我遇到陆湘，我才开始怀疑，也许事情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也许她是喜欢我的，只是陆湘的存在，让她害怕、没有安全感，才不得已逼迫自己放手。

可我爱着的究竟是谁？

是那个小时候救我的陆湘？还是我后来遇见的沐雪？

我有些糊涂了！

这些年，我一心想见到那个救过我的女孩，我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想跟她说很多很多的话，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我在重逢之前，遇见了沐雪，我把沐雪当成是她，把所有想给她的一切都给了沐雪。

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她了！

这些年我心心念念的女孩，最终不过只是一个虚幻的泡影，除了‘谢谢你’‘对不起’，我竟不知可以跟她说些什么。

这世上只有一个女孩，会在画室陪我呆上一整天，即便无聊到打瞌睡也不会催促我快一点。

这世上只有一个女孩，会嫌我傻骂我呆，却总是用更傻更呆的表情看着我，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这世上只有一个女孩，才会让我如此痛恨如此怀念。

那个人是沐雪！

如果从一开始便是错的，那我只能一路错下去，只是这次，我不会再认错人！

你是沐雪的时候我爱沐雪，你是陆湘的时候我便爱陆湘，无论容颜有多相像，无论你换多少姓名，我总能一眼认出那是我爱的人。

那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苦苦思念的是你；每一次回头，最想看到的人还是你！

可谁能告诉我，该如何才能将那个人的影子从她心中抹去？！

我时常会撞到沐雪和陆文轩在一起的画面，每次看到陆文轩那副得意的嘴脸，我就恨不得痛扁他一顿。

如果那时的我可以勇敢一点，在这段感情还不可确定的时候，让她明白我的心意，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可我总以为，一段感情，若不能善始善终，至少也该相互怀念，苦苦纠缠的那不是爱，只是不甘心！

从来没有谁，是应该属于谁的，我们每个人都在寻觅那个与自己灵魂契合的人，过尽千帆皆不是，有人退而求其次，亦有人万箭穿心不回头……

我一直不明白，她明明是沐雪，为什么会变成陆湘？

当那些传闻铺天盖地的散播开来的时候，我宁愿她是沐雪，宁愿她和陆文轩在一起，也不愿她承受这一切！

可我又自私的想着，她是陆湘，是陆文轩的妹妹，那是注定不被允许的爱情，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到从前？

我想着，如果她跟我走，我就带她走，去哪里都好，这次我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我跟她说我会去找她，会带她走，可我等了一夜都没见她出来，后来陆文轩告诉我，她不想见我！

后来我相信，我们不会有故事，可我还是喜欢你！

高考后的一个星期，她来找我，那天她穿着水蓝色的裙子，头发上夹着一个月牙状的发夹，温柔浅笑的模样显得极不真实。

我有预感今后可能很难再见到她，于是只能努力把她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林煜，你能为我画幅画吗？”她看着我，有些迟疑的说着，“就当是送给我的离别礼物！”

“我答应过沐雪，我以后不会再画别人！”

我多想她能告诉我，她就是沐雪，是我一直深爱的那个沐雪，只要她说一句，我就什么都不管了，我只要她，我在乎的是她这个人，跟她是谁没有关系！

可她跟我说，“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那一刻我才知道，男人只会无情，女人才会绝情！

就好像我们的过去从不曾发生过，她不曾牵过我的手，不曾吻过我的唇，甚至不曾记得我这个人！

可是沐雪，你告诉我，该如何才能当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她大概只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只是觉得你的画画得这么好，不画人物，实在是有些可惜了！”她悻悻地说。

“毕竟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不值得！”她稍稍低头，遮掩住眸中的情绪。

为什么？承认你是谁真的就这么难吗？还是这不过只是你躲避我的借口？

“好吧湘湘，我试试！”

我没有叫她的名字，这辈子，我都不会叫她的名字，即便我知道，我面前的人就是沐雪，可她想做陆湘，想拥有一个完整的家，这一切，只有陆家才能给她，所以她宁愿自己是陆湘。

我除了成全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一笔一画，顺着光影的轮廓，绘出浅浅的形状，放在心底的人，也一定刻在脑海，你的样子，是我一生无法忘记的心疼……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聊梦想聊未来，唯独不曾提起你我。

后来她突然问我，怎么莫名其妙跑南方去了，她记得我以前可是要去大北方的人。

我一下就懵了，心里骂了陆文轩千千万万句孙子，最后却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南方姑娘温柔啊！”

是陆文轩告诉我她要去南方，是陆文轩告诉我她不想见我，也是陆文轩让我误会她喜欢上了别人……

我明明已经知道真相，却找了无数个借口推翻它，因为我无法解释，为什么，她明明不喜欢他，可每次提起他的时候，眼睛都会变得很明亮，那是我这一生，都无法再触及的距离。

走吧林煜，带不走的并不一定不属于你，而是对你有更大的期许！

我只有这样安慰自己，才能勇敢的离开。

六年后，我成了一个画家，很多人都欣赏我的画，我画山水、画植物、画动物，却从来只会画一个人，因为往往，我看着别人的时候，画出来的都是她的样子……

当她微笑着朝我这边走来的时候，我觉得我的世界都亮了。

六年，两千一百九十个日日夜夜，时光除了将她的面容雕琢的更加精致之外，没有任何变化，没有改变我对她的思念，也没有改变，她身边出现的那个人。

当他们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陆文轩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朝我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我们没有对白，她甚至没有看到我，可那一瞬，我已经知道了我想要的答案。

下次见面，我一定会试着微笑，试着用轻松的口吻彼此问候，但想必与心情无关。

只是天气正好，你又那么好，除了不在我身边！

有些人，注定无法在一起，只是那些感觉，一辈子都藏在心底。

二十四岁的林煜，是一个画家，过得不好不坏，有时受人追捧，偶尔也会意志消沉。

十七岁的林煜，是个傻小子，每天只会读书画画，不懂浪漫，更不懂该如何给喜欢的女孩幸福。

那时候，画出来的东西总是离谱的丑，有时自暴自弃，就把画全撕了，然后把所有画具通通扔掉，信誓旦旦的说这辈子再也不画画了。

第二天总会被沐雪拉去画室，桌上是崭新的画具。

“这次能不能晚点再扔，我快要没钱吃饭了！”

每每听她这么说，我总是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可沐雪永远都不会知道，每当我后知后觉的发现，那画具是她省吃俭用买给我的，我都会后悔不已，然后跑去把它捡回来……现在想来，那些东西，竟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我从不任性，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是她告诉我，想做就去做，不必妄自菲薄。

她会认真看我的每一副作品，然后傻兮兮的笑，“虽然我看不懂，但就是觉得好好看，比那些杂志里的插画好看多了！”

她会耐心的保持同一个姿势坐上好几个小时，只为了给我当模特好好练笔……

就是这个别人眼中任性贪玩的女孩，照亮了我的整个人生！

那时候我以为日子很长，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全都给她，我会跟她说很多很多的话，陪她去很多很多的地方，可是最终，再也没有机会！

我们真的曾经两情相悦，互相喜欢吗？

如果是，那为什么，我们最终却没有在一起？

如果不是，谁来告诉我，当初陪我度过整个青春的人是谁？是谁的唇，曾吻过我脸颊，似烙印，刻在心上……

每当我想起她亲吻我脸颊的瞬间，脸还是会迅速涨红，被她亲吻的那个位置，唯独那个位置，是与众不同的温度。

大概之后没有哪次亲吻能取代这个吧！

偶然翻开一本书，平淡的文字跃跃纸上，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沸腾，良久，缓缓归于平静，只在心间留下一点不可磨灭的印记。

“我后来到过很多地方，走进过很多水果店，都没有这家水果店的浓厚的果香。这家水果店的香味使我常常想起，永远不忘。

那年我正在恋爱，初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