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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一场小雪飘飘洒洒地落到了校园里,寒冬如期而至。学生们欢腾地冲出宿舍和教室,在白雪皑皑的校园里,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薄薄的雪绒,却又攥不起雪球来,才明白,这仅仅是初冬的雪,还只是个报信的探子。

陈露住院以后,来代班的班主任正是徐少白。在学校,他经常替各班的班主任代班,因为论起对全校每个班全面的熟悉程度,哪个老师都比不上他;一是他的运动队员遍布各班,二是他的合唱团等文艺社团普及。他到哪个班,都能迅速得到班上积极分子们的支持。这次,他来高一三班也是这么说的,他宣布道:“今后三个星期,我就是你们高一三班的代班主任,是代理的代。你们班的同学,多数我比较熟悉,班干部的力量也比较强,所以,我不可能天天来班里,但是你们可以天天见到我,那就是大操场。班里的大事,我要管;其他的事情,就听班委会的。”

齐望担任学生会干事长以后,组织的第一个大型活动就是新年联欢晚会,全校各个班都参加,还要评选出一、二、三等奖。这天,课间休息的时候,齐望拉着刘胜利在走廊里讨论起这件事情。齐望说:“你们班委会找时间商量一下咱们班的新年联欢节目吧。”

刘胜利说:“好啊。但是不能太耽误学习的时间。”

齐望说:“当然,但是我想啊,要么就不出,要出就出个精彩的!你看,咱们班现成的节目有三个,邢还的钢琴,秦小力的独唱,还有你和王明明的管乐小合奏……可我觉得,单个拿出来,都不够有力量,没有震撼力。”

刘胜利说:“对!咱们班不是还要在期末打翻身仗呢吗?我说啊,这个事就交给秦小力,她是文体委员。再说,也是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也好,”齐望说,“不知现在她的情绪怎么样了。这几天好像缓和些了……”

刘胜利不满地说:“她的情绪?全班的工作还要看她的情绪?她是谁呀?……办好这次新年晚会,就是任务!有情绪要办,没有情绪更要办!还要办好!这就是她该管的事!”

“这也是我的事,我也希望咱们班的节目最棒!”齐望说。

刘胜利恍然大悟:“说,啊,米哈依·米哈依诺维奇,我怎么忽视了!……是!干事长同志!我坚决支持你!我保证咱们班的同学都会支持你!”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的同学纷纷走向教学楼。见穿着枣红色灯芯绒外套的秦小力正脚步轻快地走在前边,齐望和刘胜利追上来。一起走的于大兴也跟上来。

齐望喊道:“秦小力,等一等!”

秦小力一听是齐望的声音,连忙快步走,边说:“我还有事哪!”

齐望说:“我也有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秦小力说:“我不听!”

刘胜利一见,急了。“反了她!”他厉声喊道,“秦——小——力!立定!”

秦小力无奈地停下脚步,仍不回头。

齐望也急了,说:“秦小力,你这是什么态度?……你首先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不能老是觉得别人对不起你!你自己想想,开学以后,你一遇不顺就闹脾气,这不是骄娇二气是什么?你问问去,世界上有你这种谁都说不得的共青团员吗?”

于大兴一直跟在后面,这时,听到齐望批评秦小力,立刻凑上来,逗秦小力说:“有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秦小力说:“去你的,于大兴。”

齐望也说他:“哎哎,这谈正事哪,于大兴。”

秦小力又对齐望说,“你们不是有的是团员吗,找他们去呀!”

于大兴并不识趣,还和他们一起走,插嘴说:“对呀。连严卫国都能入团,我也准备申请了。齐望,你也当我的联系人吧。”

齐望说:“这是严肃的事情,于大兴。”

于大兴说:“说真的,要是这次发展的是秦小力,我还是服气的,我觉得我和她还差得远——人家那么积极,又教歌,又练队的;可是严卫国,他太普通了……”

秦小力制止他,说:“于大兴!注意团结,别说怪话啊!”

于大兴嘻嘻笑着对秦小力说:“哟,我是向着你的,你还说我……”

齐望和秦小力都不说话了。

刘胜利说:“秦小力!……你闹情绪,撂挑子,不但影响你自己的进步,而且已经影响了班里的工作!看来团支部发展团员,没发展你,是有一定道理的!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秦小力头一扭,一声不吭。

齐望说:“这件事情上,我做得也不够,以后我会加强和你的思想沟通……”

秦小力仍然不吭声。

刘胜利一见她不说话,更加不满,说:“你别以为是谁求着你!我们就是不希望一个有前途的学生干部、一个好苗子经不起考验,自己把自己毁了!”

秦小力一听就哭了,抹了抹眼泪。

为了缓和气氛,齐望说:“今年的新年晚会,咱们班出什么节目,你也考虑考虑。……回教室吧。以后再谈。”

秦小力转身就走。

望着她的背影,刘胜利对齐望说:“哼,就这样,还想入团?……门儿都没有!”

齐望是真的有些着急。这是他担任干事长后第一次组织的全校的活动,自己班的节目如果都不过关,怎么向老师和同学们交代?课间活动时间,他又和刘胜利、李丽珍、王明明、邢还商量。王明明告诉他们,秦小力说她真的不管了。

刘胜利一听,就强硬地说:“这是什么态度?!她不管可以,班委她也别当了,开个会,撤了她!”

李丽珍说:“就是!”

王明明看看周围,说:“小声点儿,注意影响。她说的是气话吧。你别给人家散布,她就是小孩儿脾气。……”

李丽珍说:“还小孩儿呢?都高中生了!”

齐望想,必须另辟蹊径,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秦小力一人身上。他盯住邢还,觉得她也是有能力的,就说:“邢还,你也是班委,义不容辞啊。”

邢还连忙推辞说:“哟,怎么冲我来了?我可没经验……”

刘胜利说:“大家一起来呗!这样吧,咱们弄个男女声二重唱,《逛新城》!”他唱道,“阿爸吔,哎,等等我,哦,看看拉萨新面貌……”

齐望马上给否了,说:“太旧了,都唱了好几年了。”

王明明又出主意说:“那就来个女声小合唱,几个女生扮成苏联姑娘,‘集体农庄有一位老妈妈,她的名字就叫瓦尔瓦拉,她有五个女儿五朵花……’”

刘胜利立刻给否了,说:“不行不行,那都是50年代的了,生一大堆孩子……还瓦尔瓦拉哪。”

大家笑。

“那……怎么办?”邢还问。她说,“时间真的挺紧的了。”

李丽珍说:“我也同意邢还来负责,这次就看你的了。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我一定支持你。”

邢还感到慌乱,问:“不行!不行!”

刘胜利说:“还有我们哪。……就不信缺了谁,地球就不转。没了她秦小力,高一三班就拿不出好节目了?!”

为了这台新年晚会,班上同学都调动起来了。邢还和刘胜利从图书馆借来资料,课间休息的时间,他们就一起翻看几本大开本的书,《联欢会指南》《晚会歌曲》《集体舞》等。邢还穿的是米黄色呢子外套,刘胜利穿一身草绿色军装,一白一绿头对头地,显得非常奇特。这一切,秦小力都看在眼里。她不动声色地在教室里出来进去,目光对那边连扫都不扫一下。王明明有时向那边推推她,她又反弹回来,故意扭扭身子,回避开。

李丽珍见状,只能怒目而视。她早就看不惯秦小力,臭美,爱出风头,小姐脾气,最可恨的是,男生还都特别惯着她,任她自由自在的,谁都……不,男生里总算有个刘胜利还能坚持原则。

邢还也为了新年联欢的节目,又开始住校了。

宿舍里多了个人,女生们就帮助邢还收拾了靠门口的上铺,这原是全宿舍放杂物的地方,与秦小力的床铺相接。王明明麻利地擦干净床栏杆和床板,秦小力在上边帮着把杂物一一递下,其他人再把邢还的行李递上去。李丽珍端了一盆水,疾步走回来,一眼就看见邢还行李里的粉红色缎子面的被子。

李丽珍立刻说:“哟,邢还,你到学校怎么带的是缎子被呀?”

邢还毫无防备地说:“啊,现成的,我就随便拿了一床……”

李丽珍又问:“是吗?你家里随便一拿就是缎子被呀?……那你过去每年下乡劳动都带的是缎子被呀?”

邢还单纯,不防人,根本听不出来李丽珍话里有话,笑笑说:“下乡劳动的时候,天气都比较热,我带毛巾被就行了。”

秦小力听出李丽珍的意思,斜了她一眼,心里对邢还感到歉疚。就因为你闹脾气,撂挑子,害得邢还来这儿受李丽珍的讽刺挖苦。幸亏邢还听不出李丽珍的恶意。

第一天夜里,邢还被半夜突然进屋查看的生活老师吓醒了,一下子缩到被子里,蒙上头。等老师检查完炉子出去关上门,她才露出脸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时,秦小力也醒了。

秦小力轻轻问她:“怎么了,邢还?”

邢还问她:“你……不害怕?”

“不怕。”秦小力说。

邢还说:“我老觉得门外有声音……”

秦小力伸出手说:“没事,楼门都锁上了。来,拉着我的手,就不怕了。”

“好吧。”邢还拉住她的手,说,“你的手在外面,冷吗?”

“不冷。……睡吧。”秦小力又沉沉睡去。

邢还说:“秦小力,你真好。”

两个女孩都把手举过头,互相拉住。邢还才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下午,齐望、邢还和刘胜利一同走出教学楼,他们还在研究节目的事情。齐望要求这个节目应该是有男有女,有唱有跳,既有教育意义,又有热烈气氛,能够显示出高一三班蒸蒸日上的新面貌来。刘胜利算了算获胜的可能性,比如,全校一共有六六三十六个班;如果每个班出一个节目,一个晚上肯定是演不完的……

邢还说:“不能这么算。如果反过来推算,联欢会一般都只有二十个节目,除了老师们出的节目,就说明只有二十个以下的班能参加演出,咱们班节目的水平怎么也要在二十个之内,才能参加演出……”

这时,秦小力从旁边超过。她换上了白色网球鞋,蓝色运动裤,配上枣红灯芯绒外套,扎眼得很。她对邢还说:“我先去操场了啊!”然后快步跑开了。

以往,齐望对秦小力的穿着即使有不满,也是宽容地看待,如今,面对着班里的大事,她竟然采取如此不负责任的漠然态度,使得他异常反感。齐望严肃地盯着秦小力的背影,说:“真没想到,秦小力能变成这样。……难道她以前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吗?”

“对!就是装的!”刘胜利气呼呼地说,“一遇上事情就露馅了,现原形了!”

邢还说:“不会的。我们初中三年,一直在一起参加学校的活动,她一直特别好,特别关心同学,帮助别人,又热情,又积极,不怕麻烦……”

“我相信她过去是这样。但是我担心的是,一旦遇上挫折,她又变回原形了。”齐望说。

刘胜利说:“经不起考验的人,就可以说是装的。”

齐望的痛心有些影响他的情绪。眼前的这个秦小力不是他心目中的那个情感丰富积极热情的女孩了,而是一个宁愿班集体的利益受损失也不放弃个人得失的人。他不再喜欢她了。一点点好感也没有了。一切一切都抹掉,甚至对自己曾经的迷恋都鄙视了。

邢还说:“别说得这么严重。我觉得,应该给人家一个长大的机会……”

“长大的机会?”刘胜利问。

邢还说:“对呀,都说是小孩儿脾气,就是因为有的同学还没把自己当作大人……”

齐望想了想,冷静地说:“……好,听你的,给她一个机会。”

刘胜利说:“哼,等她想通了,新年晚会也开过了。”

邢还说:“她呀,以前就是太顺了,从小学到初中,年年都是三好学生,又会唱又会跳,老师同学都喜欢。……现在猛地有个障碍横在眼前了,她就蒙了,本能地就是抵抗,对立,不理人……也许再过一段就会好了吧。”

齐望重新审视眼前文雅单纯的邢还,说:“我发现你还真是很知书达理的。”

邢还笑了,说:“别夸我,我也有缺点。”

“当然,我也有。”齐望说。

刘胜利不肯落后,说:“我也有。……行了,别说她了,继续说咱们班的节目吧……”

其实,一见班上的节目准备工作完全地把她排除在外了,秦小力心里也很不舒服。晚上,她趁着和邢还一起泡脚的机会,悄悄问起了节目的准备情况。邢还告诉她,仍然是一筹莫展。秦小力松了口气,说一句气话,说:“齐望不是有能耐吗?让他管吧。”

邢还说:“哪儿是他管呀,是我管。难死我了……秦小力!”

秦小力了解她,说:“对不起,邢还。耽误你学习了。”

邢还说:“秦小力,这又不是给齐望出节目,是为咱们全班呀。”

秦小力说:“我知道。”

邢还告诉她说:“今天我和齐望还说起你哪,都说,应该给你一个长大的机会。”

“长大?……的机会?”秦小力一时没明白。

“对呀。人总有一天会长大的,是不是?”邢还继续说,“秦小力,你再想一想,你这次生气,影响其实挺大的,因为正赶上新年联欢晚会,如果你不参加,就特别特别明显。所有的同学就都知道了。……要是以后再想改正的话,影响已经形成了……”

秦小力一叹气说:“唉,我知道。”

“那不如趁着大部分同学还不太知情的时候,重新参加进来……你说呢?”

秦小力的确很难受,她说:“邢还,其实看着你们忙,我也挺不好意思的;可是我就是生气……”

邢还说:“生气都生了好几天了,差不多了,是不是?‘要使别人的生活因为你的存在而更美好’,是不是?”

秦小力说:“让我再想想吧。”

当天晚上,秦小力拉上邢还,去找徐少白。邢还说:“咱们这样是不是太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不好吧?”

秦小力说:“我记得他那儿有好多表演唱的歌本,咱们借来看看。”

徐少白的家是在家属区几排平房宿舍的中间。

秦小力和邢还走到门外。秦小力喊道:“徐老师,徐老师在吗?”

徐妈妈在里边答应着:“谁呀?”

秦小力说:“大妈,我们是高一三班的秦小力和邢还。”

门开了。应声而出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热情的声音:“谁呀?进来坐吧,有啥事进来说!”

这时,只听徐少白的声音,他说:“是我的学生。……什么事?”

徐少白和那年轻女子一齐出现在门口,嘴里正咀嚼着饭菜。秦小力一下子愣住了。徐少白穿着一件晒得发白的蓝色运动衣,领口敞着;那女子穿着小花袄,黑裤子,也敞着领口,热气腾腾的样子。

邢还不明就里,边说着:“我们找徐老师,我们班准备……”

那年轻女子说:“外头冷,进来吧……”

徐少白对那女子说:“你进去吧,都是我的学生。”

秦小力开门见山地说:“徐老师,你那儿还有表演唱的歌本吗?”

徐少白说:“有哇!你们班要演出用啊?……可是里面的歌好像都被别的班演过了。”

邢还问:“还有新的吗?”

“我暂时还没有新的。”徐少白又说,“我这几天也给你们想着,遇到好的,一定先给你们班。”

两人道了谢,秦小力拉起邢还的手,走了。

这个年轻女子的做派,就像和徐少白多熟似的,还以一种家庭主妇的姿态说话,令秦小力百思不得其解。徐老师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和陈露老师好呢?可怜的陈露老师正躺在病床上,也许心里正惦记着徐老师呢,她哪里知道这些情况?

邢还全然不知内里,仍然在担心着班里的节目。她已经准备好,实在不行的话,她就出个钢琴独奏,难度大些的,好听的。她再次问秦小力:“如果徐老师也没找到,怎么办呀?时间越来越紧了……”

秦小力说:“别急,咱们再找。全国那么多演出团体,每天演出那么多节目,还能没有咱们能学的?……再找!”

出人意料,第二天中午,徐少白就让小同学把秦小力叫到体育教研室去了。

徐少白的办公桌上摆了一摞歌曲选。秦小力进来一看,感到兴奋,就说:“徐老师,有新节目给我们了?”

徐少白绷着脸说:“还没有。……最近去看陈露老师了吗?”

秦小力告诉他,班上天天有同学去医院。她说:“你有什么口信,我给你带去。”

徐少白严肃地说:“我没什么口信。……昨天呀,是我表妹来了,亲表妹,姨的孩子……”

秦小力有些愣,说:“我没问……”

徐少白说:“我的意思是,因为我表妹来了,所以就没时间给你们找演出材料……”他指指桌子上的歌本,又说,“你看,我不是正在帮你们找嘛!”

“哦,是吗?太好了!”秦小力说。

徐少白说:“别高兴得太早!你去看陈老师的时候,代我问个好!……”他欲言又止,终于果断地说,“好,你回去吧,等我找到合适的节目,马上就给你们班。”

秦小力这才突然明白了,徐少白是怕她传话给陈老师,怕她把表妹的事情说成别的。她答道:“是!徐老师,你放心,我不会乱说的!”然后就笑了,说,“我明白!”

“明白什么你明白?!”徐少白绷着脸又叮嘱一句。

“是!”秦小力默契地应道。

第二天中午,话剧队的张青在食堂上百个饭桌中穿梭着找到秦小力,让她快点吃,说他有话跟她说。齐望在旁边低头吃着,一直没抬头,心里醋醋的。这个张青凭什么破坏食堂纪律,串班找人?值周生们都到哪儿去了?该有人说说他!齐望虽然已经决定抹掉对秦小力的任何好感,但是眼看着她被人找来找去,也仍是不快。

一连两天,齐望都看见秦小力和张青在课间的时候一起谈话,有时在楼前小操场,大庭广众之下;有时在走廊的角落里,谈得越来越热闹,手舞足蹈地比画着。齐望不知道该怎样对待这种情况。他们有什么错吗?没有。但是他们也太旁若无人了。在中学男生眼里,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班里的女生反复被其他班的男生找出去说这说那的,好像班里的男生都是无能之辈,简直有些被羞辱的感觉。

一天上午课间操时间,齐望正在帮值日生擦黑板,站在高处,偶然向窗外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张青刚把一个信封交给秦小力。秦小力喜笑颜开,扭头就跑向教学楼。

信?!情书?!张青他想干什么?齐望心头鹿撞,坐卧不宁。他坐回座位,等秦小力进门。齐望用余光注意地盯着门口。只见秦小力进来,把信封迅速塞进了课桌。

上午第四节课下课的时候,老师刚出门,秦小力就站起来,宣布说:“大家注意啊,今天是学歌日,午饭后学歌,都早点回来啊!”

于大兴搭茬问:“秦小力,这次学什么歌呀?”

秦小力说:“中午回来就知道了!”

午饭后,齐望最早回到教室,教室空无一人。他走到秦小力的课桌前。他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该打开她的课桌看看。他又去门口向走廊张望了一下,确实没人,就果断地打开了秦小力的课桌。课桌里放着那封信。信封上是清秀的字迹“秦小力同学收”。

齐望的手就在旁边,他仍在犹豫。即使你看了这封情书,又能怎么样呢?你去揭发张青?你总不能承认你是偷看了吧。否则就可能你比他更臭!而且秦小力不是也跟着臭了?一下子臭三个人,其中你更像小丑。——那就不看!

当秦小力和邢还急急忙忙跑到教室的时候,齐望正在擦黑板。

秦小力进门就跑到座位上,从桌子里拿出那个信封。从头至尾,齐望都注视着她。只见秦小力把信封递给邢还,说:“给,歌篇挺长的,咱俩一起抄……”

齐望松了口气,问:“什么歌篇?……我也来抄。”

秦小力仍然不理他。

邢还说:“不用你了,三个人站不下。”接着,她在黑板上抄上了歌名,“《歌唱光荣的八大员》洪源词?晨耕曲”。

这是当时很有名的一个表演唱,歌颂普通的劳动者,尤其是服务行业的劳动者。

秦小力抄下了第一段:“手风琴呀拉得欢,现在表演八大员,

“八大员可不简单,哪位同志也离不了咱,

“八大员嘿八大员,光荣的责任咱来担……

“我是售票员……”

果然,班上同学的反响强烈,都很看好这个节目,连刘胜利都苦笑着对齐望说:“这个秦小力,真能闹!”

齐望说:“是呀。开始说坚决不管了,现在又干得这么起劲……怎么样,这个节目还有意思吧?”

刘胜利说:“我看还不错!”

齐望说:“要不,你找秦小力谈谈,鼓励鼓励她。我就不出面了。”

刘胜利说:“这还用鼓励?!……你没看她那个得意劲儿?”

齐望想启发他联想发展秦小力入团的问题,就追问:“以后呢?”

哪知刘胜利很冷静地说:“继续看表现!”

这天中午,徐少白骑车去医院看陈露。在陈露住院这段日子,他有充分的时间把自己和她的事情反复想了,也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只是有一件事情他还搞不太清楚,即学校党总支究竟有没有通过他的申请,是否仅仅是上级党委没有批准?或者是,学校党总支根本就没通过,也没有送到上级党委,这一切只是陈露谎报的一个军情?问题在于,当方校长和徐少白谈话的时候,徐少白问到了这个问题。当时的问话是:是不是学校已经通过了,而上级不批准?方校长沉吟了许久才摇了摇头,说,不是。那么,难道说陈露的话是假的?可是陈露为什么要说假话欺骗你呢?难道她只是为了让你高兴?还是……为了骗取你的爱情?想到这里,徐少白出了一头大汗。她会是这样吗?她爱他,她早就当面表白过,他显然早就知道,但是难道她会使用如此的手段,不惜伤害两个人的感情来达到目的吗?

徐少白蹑手蹑脚地进入病房的时候,陈露还在沉睡,她神色安详,犹如婴孩。他有些感动,在她床边站了一会儿。这时,邻床的病人醒了,准备叫醒陈露,他便摆摆手,退出去。但是邻床还是轻轻叫醒了陈露:“三床,三床,哎,陈老师!”

陈露突然醒来,问:“啊?”

邻床说:“有人来看你,站了一会儿就走了。刚走!”

陈露问:“学生?”

邻床说:“不……像。”

“少白!”陈露立刻知道是谁来了,惋惜之情表露无遗。她强撑着下了床,扶着腰凑到窗前,向下看。

这时,邻床说:“他又回来了!”

在门口,徐少白手里提着一兜红色的山楂果,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陈露回过头来,眼睛里泪光闪闪。她说:“少白!人家以为你走了哪!”

徐少白平静地说:“不会的,我不会白来一趟呀。”

陈露说:“少白,咱们出去说话……好吗?”

“好,你走路行吗?”

陈露说:“慢慢走一走,没问题。”

在医院走廊尽头,有一扇窗子。两个人走到窗前,在这里说话,不会有外人听到。

陈露开门见山就问他:“少白,你回心转意了?”

徐少白回避地说:“陈露,等你病好了,我再和你好好谈。”

陈露问:“现在为什么不能谈?”

“相信我,陈露,我是为你好。”徐少白说。

陈露眼睛湿润了,她说:“为我好?我住院以前咱们天天见,而现在你……我知道你忙,但是,只要你想见我,你就可以随时随地来见我!可是你没来。我不怪你,你有你的原则。……现在,如果我请求你,少白,你能不能丢下你的誓言,和我一起,过我们自己的普通人的幸福生活呢?”

徐少白反问道:“幸福生活?……陈露,你是知道我的,如果不入党,我就一辈子都不会感到幸福的;而我不幸福,又怎么能使你幸福呢?”

陈露听罢,把头点得像钉钉子,一顿一顿地,说:“我明白了,你就是不肯给我幸福,是你不肯!是吗?是不是?!”

徐少白说:“陈露,我的决心已定,请你原谅我。……等你回去上班了,咱们再谈。好好养病吧。”

陈露说:“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好好养病?……少白,想想我们那些美好的日子吧……”她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徐少白缓慢地说:“其实,如果不是你告诉我入党将要成功的消息,我是不会轻易和你好的。陈露,我不想害你,但是如今,我不能不继续等待入党的那一天……”

“可是既然我们已经……”陈露说。

徐少白打断她的话,说:“你怎么又转回来了?养好病再说!……忘了告诉你,班上的节目选好了。”

陈露无心去听,顺口问:“哦,是什么?”

“《歌唱光荣的八大员》。”

陈lu点头说:“挺好的,你费心了。谢谢徐老师。”

徐少白说:“何必谢呢。是学生们自己找来的本子……”

走出海淀医院,徐少白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他毕竟是忍住了,没把心里的疑惑说出来。这个话一旦讲出来,无论事实是真是假,对陈露的伤害一定是惨重的;她会痛苦,会怨恨,也许她会永远离开你。你仔细想好了,这个话是问,还是不问?是选择时机问?还是永远不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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