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国治对儿子钟震宇说：“我今天带你去逛一个地方，让你知道什么是有钱，什么是高档次，一分钱憋倒英雄汉。男人没有本事不行。”

钟震宇从乡里到省城找父亲，中心思想就是不想念书，高二也不想念了，没有意思，念书有什么意思呀？上大学有什么意思呀？毕业还是没有工作，他现在就想跟父亲一起看图纸挣钱，在城市盖楼房，这个活儿不错嘛。

钟国治要现身说法，给儿子上课，让他认识到没有知识不行，没有本事不行。他收拾打扮一番，可是，他自己感觉，怎么收拾也是一个农民工包工头的样子，没办法改变了，只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将来像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他带着儿子来到万象城。

他要让儿子大饱眼福，见识一下世界级的名牌，还要大吃一顿。

钟震宇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豪华的高档大厦，我的妈呀，是不是自己眼睛看错了？一条裤子一万多？一个LV包三万多？一个体恤衫4500？老子家乡的农民年收入平均值是5000元啊！反正老子是被平均的，我是学生，没有收入，就是养两只兔子，下一窝仔，卖00元钱，这就是我的收入。

钟震宇站在体恤衫前愣住了。

这是有钱人的天下，真是贫富悬殊啊，没有钱来这个地方干什么？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人热情地走过来，看着钟震宇说道：“如果你喜欢，就试一试。这是正宗的法国货。”

试一试？4500元？万一穿上身，人家赖上我，要我必须买，我可怎么办？我兜里就有45元，估计老爸兜里也不会有那么多钱，充其量有450元，刚出门时他看见父亲在数钱。

钟震宇抬起头，嗫嚅着说：“我，先看看。”

女人说：“没关系的，不买也没有关系，我看你很喜欢的，如果你买，可以优惠。”

钟震宇勇敢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说话燕语莺声，温柔的女人。我的妈呀！钟震宇大吃一惊，刚才只是注视衣服的式样和标价，没有注意这个卖衣服的服务员，她竟然这么漂亮？简直是艳若天仙，仙女下凡。

钟震宇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古代的四大美女只是书本上描述的，距离现实生活太远，钟震宇愣住了，失态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以前认真翻阅过《辞海》和《现代汉语词典》，还想跟《红与黑》的于连背诵《圣经》一样背诵下来，此时，却一句合适的词语都找不出来。

女人很平静，似乎这样的大傻帽男人傻乎乎地看自己的样子，已经司空见惯，波澜不惊，见怪不怪了。

钟国治看出儿子失态，拉一下儿子的衣服，说：“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女人很平静地说：“好吧，不满意再过来。”

钟震宇一步三回头，还是依依不舍，跟着父亲走远，他看见女人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的心啊，灵魂都跟着震颤。

别的顾客挡住钟震宇的视线，钟国治拉着儿子走远。

还看什么呀？钟震宇什么都看不进去了，他脑子里就是那个女人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钟震宇魂不守舍，身体跟着父亲走，心却留在女人那里。父亲喋喋不休现身说法，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累了，渴了。

钟震宇跟父亲说是去买水，父亲还在装模作样看一套西装，标价9600元。

“去吧，快点儿回来。”钟国治对儿子说。

钟震宇答应一声，走了。

可是，好久，儿子也没有回来。

“先生，这套西装，你穿上也很合适，很绅士。买吗？”女服务员循循善诱，因势利导。

“我想给我儿子买，等一会儿他回来再说。”

可是，左等右等钟震宇还是没有回来，钟国治有些等不及了，回头去找，左顾右盼，顺藤摸瓜，还真的找到儿子了。

儿子傻了。

正在不远处，距离刚才卖体恤的那个女人不远的地方，痴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在招待别的顾客，一男一女，似乎不是夫妻。

钟国治静悄悄走到儿子身边，然后咳嗽一声，儿子还是没有反映，他只好拍打一下儿子的肩膀，钟震宇吓一跳，回头看一眼是父亲，尴尬地笑一笑。

钟国治是男人，知子莫过夫，儿子已经十七岁，快是成年人了，情窦初开，他知道儿子心里在想什么，他说：“她至少比你大十岁，她不适合你，我们也养不起。走吧。”

钟震宇看父亲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然后，还是聚精会神地看着不远处的推销衣服的女人。

“走吧。”

钟震宇魂不守舍，无可奈何，跟着父亲走了。

父子二人回到工地。

第二天一早，钟国治有事，钟震宇说自己出去溜达一下，不会迷路，自己能够找回来，然后，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钟震宇再次来到万象城那个柜台前，再次站在这个自己喜欢的女人，一见钟情的女人面前，女人认出了他，热情地说道：“先生，昨天您来过，是不是看中这件体桖了？如今生意不好做，你如果真的看中了，我可以在我的职权范围内给你打折。”

钟震宇心不在焉，他想说看中的不是体桖而是你，可是，乡里出来的孩子胆小，还不敢直接说，只是脸红脖子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也没有别的顾客，女人很耐心，循循善诱，把东西卖出去才是真本事，换到真金白银才是真本事，卖出一件就有一件的提成。

钟震宇总是背着手，女人已经注意到了，难道这个土里土气的小伙子胳膊有问题，或者在拿着什么东西？

突然，出乎意料，钟震宇从后面拿出一朵玫瑰花，递到女人面前，好浪漫啊，他红着脸说：“给你的。”说着，伸手递给女人，女人机械地接过来，钟震宇转身跑开，恰好有顾客过来，女人顺势把玫瑰花放在柜台旁，开始接待刚来的三个顾客。

钟国治等儿子到中午，也没有看到他的踪影，儿子第一次从乡下来省城，虽然是男孩子，他还是有些担心，生怕出事，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万一出事，老婆那里也说不过，他打电话给儿子，钟震宇总是不接听，不知道是手机没有电了，还是有什么情况？他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车祸什么的，那就惨了。他忽然想昨天儿子在万象城见到那个女人的情景，反正这个工地距离万象城也不远，他索性过去看看。

万象城，那个昨天去过的柜台前，果然不出所料，儿子在距离那个女人不远的地方傻乎乎地注视着女人接待顾客。

钟国治很不高兴，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是王思聪啊？

钟国治没好气地拍一下儿子的肩膀，瓮声瓮气地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魂都被勾走了？真不像话，你还是个学生，你刚十七岁，还没有成人，怎么这样贪色？你看上她了？”

钟震宇突然出人意料地说道：“爸爸，我喜欢她，我看上她了，也许这就是书本上说的一见钟情，爸爸，我要娶她。”

“痴人说梦，黄粱美梦，你做梦吧？你在说梦话？还是醒醒吧。”

钟震宇很认真地说道：“爸爸，我说的是真的。我是认真的。”

钟国治不屑一顾，说道：“胡说！孩子话，不切实际，你能不能冷静地想一想？现在，你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不熟悉，不了解，不认识，人家结婚没有？看上去她比你大很多，你要娶她？你是不是疯了？精神病！给我走，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古人说的有道理，山沟里的孩子没有见过大天。这大城市，漂亮的女人多了，多如牛毛，你难道见一个漂亮的女人就爱上一个？你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你就是一个逃学的高二学生，没钱没地位，谁能看上你？你还不成熟，很幼稚，跟我走，回工地去。”

“我不回去。”

“你就在这里看着她？漂亮的女人能够当饭吃吗？”

“是的，秀色可餐。”

“丢人，没志气。”

“我喜欢一个女人，怎么叫丢人？”

“门当户对，你懂不懂？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不死心。这样吧，我们不回工地吃饭了，已经过了吃饭时间，我在这个地方请你吃饭，高档消费一次，然后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

“你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看她？”

钟震宇点点头。

钟国治生气了，他真的生气了，他大声没有修养地高声训斥道：“胡说八道！你这是鬼迷心窍，吃饭后，马上给我回乡下去。”

第二天一早，钟国治给儿子买汽车票的钱，让他自己去公共汽车站买票回家。

快到晚上的时候，估计儿子已经到家了，可是，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还是没有给他打电话，他给儿子打电话，儿子手机关机了，他只好给自己的老伴儿邵金花打电话，妻子说没有见到儿子的踪影，还以为他们爷俩在一起呢。

“这个兔崽子！竟然没有回家？”钟国治担心儿子路上发生意外，心里着急，做父亲的遇到这样的事，能够不着急吗？即使不是劫财劫色，也有可能发生别的事情。

手机关机了，他会去什么地方？

他会不会没有回去？如果他没有回去，他会去什么地方？

难道他会再去找那个比他大的女人？

也可能，完全有可能。

钟国治实在忍不住了，只有老子亲自出马，亲自去调查研究、考察一番。

钟国治再次来到万象城那个卖体桖的柜台前，只有一个男顾客，一个中年人，那个女人在给那个中年人介绍一件衣服，在豪华装修的柜台前，自己的儿子有些寒酸地衣衫不整，傻乎乎地站在一边，跟晾晒的庄稼一样，或者说像个木头桩子，看上去是那样的不协调。钟国治心里很不是滋味，暗想，我这老脸，真是害羞啊，脸红啊，我怎么有这么一个不争气，不顾现实，先进，执迷不悟的儿子？

钟国治这次没有在儿子肩上轻轻拍打一下，他走上前就毫不客气，没有绅士风度地打儿子一个耳光，大声训斥道：“你这个王八蛋！不要脸的东西，为什么撒谎？你在这里干什么？给我走！你再敢来这里，我就打断你的腿！”说着，上前揪住钟震宇的左耳朵，拉着他向电梯方向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