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发现少昊越来越沉默了，那种沉默，只有他身边的人才能发现，而在其他人面前，少昊依然是少昊，温文尔雅的微笑，不择手段的狠招。

或许销金丸，真的会使人性情大变。

姜姒劝他停止服用，少昊笑而不语，她只有叹息着沉默。

泷九心想，少昊后来会做出那些事，是不是因为销金丸改变了他？他服用销金丸的频率越来越高，从七天一粒到三天一粒，即便在姜姒面前，他也是谈笑风生，做无事人状，但泷九亲眼看到了，入夜后他苦苦压抑的痛苦呻吟，汗湿重衣……

凝血珠的炼化和少昊估计的一样，顺利异常。

“少昊，你真的不会有事吗？”姜姒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凝血珠的煞气这么强，你如何能一次化解三颗？你的身体……”

少昊抬手打断她，微笑道：“我自有分寸，你放心吧。”

姜姒叹了口气，“我就怕你的‘自有分寸’，你什么都计算好了，只把别人都蒙在鼓里。”

少昊对颛顼帝禀明是为他们三人护法，事实上却是化解凝血珠的煞气。三颗暗红的珠子悬在空中滴溜溜转着，光芒越来越强，见姜姒三人都已入定，少昊服下一粒销金丸，激发体内力量，掌心金光凝聚，运掌成风，扫向三颗凝血珠！

凝血珠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转速突然快上十倍不止，旋转间，黑色煞气由内而外涌出，将红光重重包裹住，少昊眉头紧皱，右手成爪向前一抓，黑色煞气便不受控制地向他掌心涌去！

一脱离黑色煞气的包围，三颗亮红色的凝血珠便分射开来，钻入三人眉心。少昊猛地受到三股煞气冲击，脸色一变，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子，一口鲜血险些溢出嘴角，却让他硬生生忍住，三个深呼吸后，迅速平复了气息。

最先睁开眼的是姜姒，她紧张地看向少昊，见他状若无事，先是松了口气，但忽地又瞪大了眼睛，因为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销金丸！

姜姒怔怔望着他，忘记了自己是怎么离开，忘记了少昊说了什么，句芒蓐收又说了什么，甚至颛顼帝的话，她也没有听进去……

幸亏颛顼帝没有注意到姜姒的失态，只是了解到一切顺利，便欣喜离开。

“你真是疯了……”姜姒苦笑，“你是不是……”这句话却没能说完。

少昊淡淡道：“你别多想，煞气我已经化解了，你们调息半个时辰便无事了。”

姜姒道：“我们自然是无事了，你呢？你说过销金丸的用量你自有分寸，可我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少昊，你根本无须为我们做这些，纵然到时煞气反噬，我们也不过是修为稍减，调养之后自然无事，可如今你凭借销金丸硬抗，只怕……”

“不。”少昊轻轻摇头，“煞气入体，你纵然能够抗住，但是句芒和蓐收体质异于常人，之前修炼盘古祭文得以掩住真实身份，一旦被煞气入体，走火入魔，力量暴走之下，便再难瞒住他们的真实身份，到时候就会功亏一篑。”

姜姒一怔，细想之下，也不能不赞同少昊的判断。“如此一来……句芒蓐收他们，欠你的情，又重了三分。”

少昊笑道：“父子之间，何来相欠之说？”

姜姒苦笑道：“可他们现在并不明白你的苦心，我看得出来，他们虽然不得已效命于颛顼帝，但心中仍存几分叛逆，对你的所作所为，他们也不能认同。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如从前了。”

“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的。”少昊淡淡一笑。

那时候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后来发生的事，渐行渐远，直至形同陌路。

泷九心中一痛，眼前依稀看到少昊踉跄逃离的背影，那时候，句芒的三拜，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划下了最后一刀……

可即便是现在，看到了这一切，泷九依然不明白少昊想做什么。

十一颗凝血珠内都融进了少昊一滴血，但泷九心想，那绝对不只是一滴血，鲜血自指尖缓缓渗出，一滴滴冷汗沿着额角滑下，少昊在忍受着的，分明是元神分裂一般的痛苦，那滴血里到底藏着什么乾坤，泷九完全猜测不出。

直到最后一颗凝血珠交到了玄冥手中，四灵族的人却突然闯了进来。

泷九抑制不住心中的颤动，无声地喊着“大哥，大哥”……

可他听不到，这一切不受控制地重新上演，凝血珠在几道强光下化为灰烬，泷九蓦地心中一慌，回首看向少昊。

后者脚下一晃，脸色刷地变得惨白，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十二祖巫围攻之下，即便是四灵族最强的几人，也只能束手就擒。

少昊匆匆告退，姜姒紧随其后，看到他步履凌乱，急忙上前扶住他。

“你怎么了？”姜姒低声问道。

少昊面如金纸，轻轻摇头，唇色竟变成淡紫，嘴角溢出的鲜红触目惊心。

“你！”姜姒大惊失色，“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内伤？”

方才他明明没有受到攻击！

关上房门，少昊一手撑在桌边，另一只手捂着嘴，鲜红的血液不断从指缝间渗出。

姜姒扶着少昊坐下，刚想帮他疗伤，却被少昊一个摇头止住。

“没有用……”轻咳两声，少昊缓缓说道，“是元神震荡，我休息一会儿便好。”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好端端地受了这么重的伤？”姜姒忙而不乱，帮他取来灵药。

“现在的话，告诉你也无妨……”少昊苦笑，“我在十二凝血珠中植入自己的元神碎片，衍化十二地支取代十二祖巫的力量，一旦被催动，爆发开来便有支撑天地，再造乾坤之力。这之后虽然耗时漫长，须得千八百年方能稳定三界秩序，但有我一日，便不会让三界归于混乱……只是如今，地支已毁，纵然破阵，也是无用。我受伤事小，十二地支缺一不可，已然作废……我只能另想他法了……”

姜姒愕然半晌，想了半天，方才讷讷道：“少昊，你想做什么？重定三界秩序？”

少昊叹了口气，缓缓点头，“我所想，与颛顼帝大同小异，重定三界秩序，只不过他想巫族独尊，而我想要的是各行其道。盘古开天辟地的初衷，并非是如今的三界界限模糊不定，巫妖两族共争人间，这样与混沌之时又有何不同？”

“可是三界六道……”姜姒眉头紧皱，斟酌着语句，“这样盘根错杂的滚系，连盘古大神都难以理清，你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少昊笑了，姜姒看得一怔。

虽是苦涩，却难掩七分自信，成竹在胸，但末了仍是一声轻叹。

“其实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十二地支已破，我还须另想他法。姜姒，帮我一个忙，去查探一下颛顼帝的意向，看四灵族如何处置，然后速速告诉我！”

姜姒秀眉一拧，“你自己都快咽气了还关心别人死活！”

她与四灵族并无交情，如今少昊的计划又被他们一手搅浑，让她心平气和，实在很难！

“行了，他们并不知情，会这么做也是难免。”少昊轻咳两声，淡淡一笑，催促道，“你快些去吧。”

姜姒瞪了他一眼，摔门而出，却不忘布下结界。

少昊见姜姒离开，这才放下心神，撑在桌边的那只手，竟硬生生捏碎了书桌一角！少昊到这时再也不能硬撑，只有伏在桌上剧烈咳嗽，座下鲜血如落梅。

当初分裂十二瓣元神已是非人之痛，如今元神被生生打碎，已不只是疼痛而已了。

少昊的手颤抖地伸向桌下的锦盒，锦盒藏得很严密，但泷九已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那锦盒里，盛放着的，是销金丸。

不要……

不能再用销金丸了……

泷九在心里大声喊着，扑上去想要阻止他，却根本触不到他。

少昊……是我们错了吗？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在逼你……

泷九浑身颤抖，不能言语。

怎么会走到这地步了呢？

怎么会这样……

没有人能够听到她的痛哭和悔恨，这一切都是过去，都是过去……

服下了销金丸，半晌之后，少昊的呼吸才缓缓平复，可销金丸的毒，已经深入肺腑了。

少昊在姜姒到来之前清理的痕迹，一并除去了销金丸的气味，总算没有让姜姒看出异样。

“颛顼帝想用四灵族人祭旗！”姜姒神情凝重，“怎么办？”

“守卫是谁的人？”少昊问道。

“一半是我的人马。”姜姒回答，“晚上是颛顼帝的亲卫，白天换班之前是我的人。你想放走他们？”

“本来我想留下他们，毕竟把他们放在身边比放他们出去和我作对更省心，但是在轩辕台，我也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了。姜姒，我只能放走他们……”少昊垂眸沉思，“但是放走他们的人不能是你，否则会引起颛顼帝的怀疑……”少昊忽地眼睛一亮，“轩辕魃何在？”

姜姒了然道：“你想让利用她？但是她怎么会……”

“轩辕魃对龙三一往情深，纵然我不出声，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几人被祭旗，你只需要适时地给她指路便可，千万不要现身。后天必会有一战，你伺机行动。”

姜姒沉吟半晌，郑重点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是如此一来，轩辕魃只怕性命难保。”

“战事尚未结束，颛顼帝眼下不会杀她，但是活罪难逃。大牢是你的地盘，刑讯的艺术，你懂的比我更多。”少昊唇角一勾，“人家说我杀人不见血，你更高明，见血不伤人。”

姜姒故作长叹，“我东奔西走已经够累的了，你何苦还打趣我？”

如今，他们也只能苦中作乐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